第49章(2 / 2)

假惺惺吗?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小娘子哭得抽抽搭搭,我见犹怜。

谢青被她作闹到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

他既心疼她,又暗叹小娘子何苦自我折磨。

“要我帮你吗?”谢青没有俗人的欲.念,干伤天害理的事,心里负累也不重。他手上够脏了,虽都是歹人的血,但也很教他恶心。他可以帮沈香的。

“不要!”沈香吸了吸鼻子,声音瓮瓮的,“从前都依仗您的庇护,如今也轮到我为您做些什么了。我可以的,您且看着。”

明明是夏夜,怎会这样冷,教她瑟瑟发抖。

沈香咬紧牙关,继续往下刨土。

终于见到了沈衔香的棺材。

沈香撬开棺木,用重器砸碎了兄长的尸骨。她是刑部的官人,知晓男女尸骨的差异——男尸的骨盆腔高而窄,女尸盆低且阔,还有眼窝的不同……有经验的仵作一查便知。

她要毁去所有能辨别尸骨性别征兆的部分,要让世人都以为沈香已死。

否则,沈香的墓里竟葬着一具男尸,她的女儿身便会暴露于人前。

这是隐患,得尽数除去。

沈香没有退路了,她要和谢青出生入死,命脉相连。

棺材里只留下一堆白灰了,一截尸骨都没留。

沈香阖上棺木,再次盖上了土。

大功告成,该庆贺的事,她却更想哭了。

“夫君,有酒吗?”沈香茫然望着兄长的墓碑,浑身寒浸浸的,牙齿也在打颤。

谢青撩袍,就地落座。他抻手,执拗地揽她入怀。

“夫君?”沈香受了惊。

“夜风大,我替你挡一回。”谢青的嗓音很温驯,听着便教人放松。他温柔地环着沈香,为她斟酒。

“你能喝吗?”这是农家酒,很辛。谢青忧心忡忡地问。

“能的。”沈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气太呛了,烈得她眉心紧蹙。烧酒入喉,烫了她的舌,一路燎进肺腑,满腹都是火热,起火了。

浑身难受,但还要喝。仿佛越痛苦,赎的罪越多。

她战栗不止,不知停休地喝酒。

直到天上霜月成了两个,谢青也被笼入一团迷蒙水雾之中。

沈香颤抖肩头,还是如同幼兽那样哭了。她最爱重兄长了,却为了谢青,毁了他。

“阿兄,对不起。”沈香爬到墓前,给沈衔香磕头。

“哗啦——”凉风吹乱了花枝。

这时,白色山花落到她的肩头,仿佛兄长有意随风而来,竭力安抚她。

沈香知道,阿兄最爱她了。

他不会怪她的,她只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她做了坏事。

“不要自苦。”谢青劝了句。

沈香失魂落魄跪着,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谢青叹气,他还是灌了一口酒,走向沈香。

小娘子稍稍出神,修长指尖便撚上她的下颚。

“唔?唔——!”沈香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夫君竟哺她吃酒,蓄意惊扰她的心神。

可是,可是。

他诱她专注,诱她醉心于他。

她没有反抗啊。

沈香能感受到软.舌,擦过她的唇齿,舐去所有残留的酒味。

谢青那样强盛,又那样柔情缱绻。

他在安抚她,他希望她别哭了。

沈香胸口破开的那个大洞,似乎被谢青堵上了。狼狈的血迹没了,嶙峋的伤疤也渐渐愈合,密密结上了花。

是谢青的花,沈香总觉得夫君是一棵花树,他一笑,芳华便满枝桠。

他在尽力哄她。

手段有点高明,教她晕头转向,意乱情迷。

沈香脸颊红扑扑的,好在谢青心存怜悯,最终将她松开。

沈香差点窒在这一个绵长的吻里,她气喘吁吁,拍了拍狂跳不止的心脏。

“太放肆了,怎能在阿兄面前?!”沈香头一次对夫君发了脾气。

谢青饶有兴致地笑,像一只蛊惑人心的狐妖:“那你如今还想哭吗?”

“啊?”

但被谢青这样一打岔,沈香确实忘记还要如何伤怀。

她破涕而笑:“不哭了,兄长应当也不想我哭。”

沈香踉踉跄跄上前,紧紧抱了一下墓碑,深吸一口肩上的花香。

“对不起,阿兄。我毁了你在红尘的人身,但我相信,你若是知道这般能庇护我走得更远,你乐意我这样做的。阿兄要入轮回、要投胎、要有来世,小香啊,一直想念阿兄。”

这就是沈香与谢青的不同——她不会怀疑家人对自己的爱,她恣意妄为,家人都是准允的。只要她能过好自个儿的日子,家人便有了慰藉。

于这一点,沈香深信不疑。

往后,除非是官家亲来搜她的身,否则她的女儿身绝无机会暴露于人前。

今日,沈香的软肋已毁,她能更坦荡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