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2 / 2)

恣白走了过去,递过了一杯水,小声道,“对门倒闭了。”

裴承平略微点头,落下一子。

仿佛早就料到了解决。

“你不惊讶吗?”

裴承平摇了摇头,一点都不惊讶。

他的策略很不错,用低价抢占市场,养成用户的消费习惯后再收割盈利,但是却忽视了一点,也是最重要的,这种打法背后通常会有一个财大气粗的金主提供资金支持。

光靠自己不是长久之路。

说白了就是小商户玩不起。

两人之间的机锋都被另一人收在眼里,“老裴,这位是?”棋友问道。

裴承平把恣白拉倒身边来,“这是我们家的小孙子。”

“未来裴氏集团的接班人。”

咋的一声如平地惊雷,在场的每个人都惊呆了。

这是定了继承权?棋友心中掀起惊涛巨浪。

晃神之间,白子已失先机。

裴承平落下一颗黑子,白子通杀。

*

周一,恣白返回了学校。

有好事的同学看见恣白从裴家的车上下学,跑来问,“裴言川,你为什么会和裴锦佑在一起啊,你们是什么关系。”

裴锦佑刚好偏头从他们身边走过,没有说话。

恣白沉默了一下,也没有回答。

回到了座位上,同桌虞高达和恣白分享,“我周末和家人一起去了大屿山,那边空气清新还能看见彩虹呢!”

“地上都是五颜六色的蘑菇,不过导游不让我们捡。”

恣白听到,忍不住开口,“蘑菇有毒。”

虞高达点点头,“同行的叔叔阿姨不听劝,非要去采蘑菇,结果进了医院。”

不听劝,进医院。

恣白点了点头,从包里掏出书本。

他要听劝,他不进医院。

他不破产。

不知不觉间,恣白已经能把爷爷的话听进了几分。

*

放学后,裴家给恣白和沈念星安排了司机。

裴锦佑想起昨天躲在房门后听到的一席话,他原本只是下楼和爷爷打招呼,却没想到听到了那句话。

继承人?

不该是他吗?

不一直是他吗?

裴锦佑心事重重,差点被车撞倒。

恣白把他拉了回来,裴锦佑看了他一眼,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车辆行驶到裴家大宅,裴锦佑接过阿姨递过的拖鞋,换好后上了楼。

已经六点钟了,厨房准备好了晚饭,保姆上去喊裴锦佑去吃饭,却没在房间里找到人。

阿姨奇怪,“去哪儿了呢?”

裴锦佑小心的在书房里拿出了投标书,打开后看到了最后一页的数字,记下后,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

他关上书房的门,装作若无其事的下了楼。

吃完饭,裴承平把裴锦佑叫到了书房里,“你以后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裴锦佑有些茫然。

他无措的看向爷爷。

“喜欢踢球,爷爷就给你买下一支球队。”

“喜欢观看歌剧,爷爷把他们请到家里来为你表演。”

“以后,你不必压抑着自己的性子,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裴锦佑回忆着,有一段时间,爷爷是这么跟他说的,随后便撤去了一大堆的金融课程。

奶奶说,那是把他踢出了候选人行列,要他小心。他没放在心上,爷爷怎么可能害他,在这个家里对他最好的就是爷爷了。

裴锦佑最喜欢爷爷了。

后来,小心机男走了,爷爷又重新给他安排了课程。

奶奶说,他这是拿你当备胎,你别信。

裴锦佑有些无助,他有些分不清,原本他知道爷爷是家里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可是现在他看不清了。

奶奶打电话说爷爷把她,把她们一家都赶出了公司。

妈妈吩咐他要按照奶奶说的做。

大家都说爷爷是坏人,教唆他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做也得做。”妈妈见劝不动露出了本性。

可是偷东西是不对的。

他们真的喜欢他又怎么会让他们偷东西呢。

他捏紧了手上的数字,九点钟一过,电话铃声响起。

电话那头传来了奶奶的声音,“怎么样,底价是多少。”

裴锦佑看着手上的数字,想起恣白下午拉住他的手,抿了抿唇。

“好孩子,告诉奶奶,底价是多少。”

裴锦佑报了一个数字,随后捂上眼睛,瘫倒在床上。

他看向屋顶上的星空,是他四岁生日那年,爷爷找设计师画的班海的星空。

亦真亦幻,令人陶醉。

那时候,他真的相信,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王子。

*

几天后,裴锦佑被叫到了书房。

管家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裴承平看向他,“底价是你给他们的。”

“是的。”

“是故意报错的。”语气中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三天前的公司会议上,有人提交了标书泄露一事,裴承平却坚持用这一版标书。

如果输了,就当送他最后的礼物。

那时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就是把人送回柳家。

还好,他没让他失望。

裴承平擡手招呼了一下,裴锦佑顺从的将头伸了过来,温顺的叫到,“爷爷。”

或许是小孩子的稚音都相似,小奶音让他想起裴锦佑第一次开口说话时的场景,周围围了一圈人,他谁都不搭理,扑到刚从外面回来的他怀里,磕巴的喊着,“爷爷”。

“小宝贝,你叫什么呢,来叫奶奶~~~naai......”柳云芝和这孩子待的时间最久,她有些不甘心,拿出小零食诱哄道。

裴锦佑扔掉了零食,抱紧他的脖子,“不是奶奶,是爷爷,爷爷!”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他也笑了起来。

拉回现实,裴承平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做的很好。”

裴锦佑却突然扭捏起来,想起什么道,“我拿了一个废弃的公章交给了他们,不知道有没有事。”

公司重要的公章都锁在保险箱里,没有虹膜和生物识别是取不出来的。

抽屉里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前段时间,柳云芝联合所有的亲戚对裴锦佑狂轰滥炸,妄图翻身。

她一向好玩牌,尝尝聚一帮人来家里玩牌,之前有裴家给她兜底,没人敢设局。

如今,离开了裴家,立马就有人设局把她骗到了公海上,手里的积蓄输了大半,想继续捞钱。

只能把主意打到仍留在裴家的小孙子身上。

裴锦佑是最容易接触到裴氏核心,而不被防备的一个人。

谁会利用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呢?

曾经的爱人变得面目可憎,裴承平觉得自己用几十年看清了她,却还是难受的捂着胸口。

裴锦佑贴心的递上了药丸。

裴承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思却不受控制的陷入到回忆里去。

他们是插队落户,与当地村民居住在一起。

当年自己只是一个家族落魄的穷小子,下乡期间经常住牛棚,被人欺负。

每天最大的指望就是能恢复高考,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即使再苦再累,他都坚持每天回到牛棚里看书,把草稿纸藏在牛粪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柳云芝的。

她是村长的女儿,年轻貌美,全村的年轻人都喜欢她。

裴承平对她从来都不假辞色,却反倒激起了她的好胜心,一定要把他拿下。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几年,上面传来了消息,全面恢复了高考。

省城的叔叔替他办理了户口,他被通知可以回城。

回城需要城里有人接收。

那天,几个没有拿到回城名额,或者是被家人所放弃的混混,把他堵在了村口,夜深人静想要来了死无对证。

深山的村子里,死了一两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性在这里图穷匕见,没有一个人愿意多管闲事,是柳云芝冲出来救了他。

后来柳云芝和他回到城里,他被通知没有办法参加高考,叔叔给他谋了条生路,去南洋。

当时南下捞金的热度兴起,很多人一夜暴富,看着柳云芝逐渐大起来的肚子,他狠了狠心,坐上了去南洋的船只。

透过狭小的窗口看向窗外,隔壁的卧铺拍了拍他,“别看了,都走了这么远了,看也看不见了。”

说完又感慨道,“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吧,说不定以后就看不到了。”

裴承平收回视线,看向周围,船舱里满是去南洋的劳工。

他看向前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归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