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没有?”
刘景天却是问的一本正经。
他也面色温和,仿佛只是在与她商议一些琐事:“阿棠,圣人都说过论迹不论心,不论朕心中有何顾忌,大将军都是实实在在的病逝,生前朕对岳父也从未有过冒犯之举,可对?”
苏允棠微微闭眸:“你别再与我提父亲。”
葛老说了,父亲的死乃是天命,这话便等于搬去了她心头最沉重的巨石,叫她不会为此抛下一切,拉上刘景天的性命报仇。
但刘景天的所作所为,也的确不是因为什么好心,因此,她也不会对刘景天所做的一切心生歉意,更不会因此就立马放下旧事,回到从前。
许多东西,是回不去的,只能是算了,正如她上次对刘景天说的一般,够了,就这样罢了。
虽然话中的态度不算好,但听在刘景天的耳中,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大将军的旧事就这样过去了,不愿再提。
这种时候,刘景天当然不会讨人嫌,他立即点头,格外顺畅的转了话题:“是,朕从前确是做了些错事,委屈了你,如今也已受足了教训。”
刘景天说着顿了顿,低声道:“你若觉着这些教训还不够,这腿还未灸好,朕也能不治,幽禁、毁容、残废,只要能教你消气,朕都甘愿再受你教训。”
放在从前,苏允棠会觉着刘景天这话不可理喻,但是现在,她却有些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来源。
刘景天在父亲去世之后,对她诸多委屈冷待,明知董氏滑胎有蹊跷,也仍旧将她幽禁——
可他干出这些却不是彻底厌弃了她这个皇后,而是借机敲打调教,觉着她习惯之后就会接受退让,自此听话驯服的成为他想要的贤后良妻,仍旧与他好好做夫妻。
同样的道理,两人易地而处,被幽禁被折辱的人换成了刘景天自己,他也不会觉着这样不可容忍、不能接受,事情过去了,他也觉着照样可以抛下前事,两两相清,仍旧恩爱如初。
这倒也难怪当初做下那许多恶心事的刘景天,为何面对她时,仍旧能这样理直气壮了,他是推己及人,觉着自己能忍受的事,旁人就也合该退让——
不过是些许“委屈”嘛,有什么过不去的?
在这方面,他倒称得上是一视同仁!
苏允棠此刻,却已经没有兴致与他分辨这些,她闭了闭眼,甚至能称得上平心静气:“破镜难圆,你堂堂天子,何必强求?”
刘景天仍旧是满面温顺,说的随意,却反而更显诚挚:“怎能不求?阿棠,你是朕心爱之人,朕这一生,也只在意你一人,从始至终,从未变过。”
苏允棠猛的吸一口气。
刘景天此人,就是如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强扭的瓜不甜?那都不要紧,情投意合的甜瓜自然更好,如若不成,强扭下来的苦瓜也要吃,再不济他还能退而求其次,哪怕啃一口瓜皮呢?总比没有强!
她苏允棠于刘景天,便是世间独一份的瓜。
从前困于情境,想要与她在一处,只能容情蜜意,伏低做小,刘景天干的甘之如饴。
可他心底更乐意的,还是她能贴心又乖巧的,处处乖顺,一旦有了机会就迫不及待想试一试,现在换了体感,不能如愿,他便退回来,仍旧伏低做小也成,无论如何,要吃到她,一辈子霸着不放。
这样的“心爱在意”,的确不是作假,甚至能称得上是十足十的真心。
可她苏允棠是做了什么孽?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
这不是借钱夺物,失去了只要加倍还回来,再添上些利息,便可平账两清。
她再受过的心伤难过,留下的遗憾委屈,都是实实在在的,就算刘景天也原样受过一遍甚至受得更多,那又如何?
平不得,抵不过!
苏允棠紧紧抿唇,碍于福宜毕罗,没有直接动怒,只是猛然站起了身,便要径直离开——
如刘景天这等玩意,她不愿招惹,起码能眼不见心不烦不是?
但榻上的刘景天眼疾口快:“阿棠,朕快‘死了’!朝中的重臣就在门口候着,等着朕宣读遗诏,传位福宜、托付江山,你现在就这样走了,引人怀疑,朝中那群不安分的零碎万一心存顾虑,不肯蹦出来,岂不是叫你的谋划功亏一篑?”
苏允棠的脚步一顿,咬牙切齿:“臣子们都在外等着,陛下不赶紧说正事,还等什么?”
“朕现在就召!”
刘景天格外听话,立马搬着自个的腿躺回榻上,胳膊一摊,就是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模样,口中还不忘建议:“阿棠,你这主意真好,不过今日之后,你最好也病上一场,守好了孩子,无暇他顾,外头必然要忍不住!”
苏允棠才不理他,转身叫来李江海,请人进来之前,一点不嫌晦气,先吩咐宫中准备麻布白幡,做足了大丧该有的准备,连内外宫人也都在里头穿好了白衣,时刻准备哭丧。
这还不够,苏允棠自己拔下钗镮,卸了身上首饰,看着殿内的福宜还在眉开眼笑追着小奶狗爬来爬去,便又起身去将人抱了来。
毕罗就算了,女儿身子弱,又是个骄傲的性子,与小马驹安安静静的守在一旁,就很合宜。
福宜还在不停蹦跶:“母母,狗狗!”
苏允棠:“狗狗给你抱着,福宜,你爹就快病死了,来好好哭。”
福宜歪头:“哒哒?”
苏允棠:“哭的好,回去点心管够!”
福宜小狗一放:“哇——”
作者有话说:
刘景天:……氛围都到这儿了,我不死一死,是不是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