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3章 涡边的女影与孤儿(1 / 2)

时光涡的边缘没有水,只有旋转的光纹,像无数根被绞在一起的线,红的是血璃的血线,绿的是竹海的藤线,银的是星雾海的浪纹线,在涡心凝成个巨大的漩涡,漩涡里时不时甩出些破碎的记忆碎片——有沙梁村的老驼铃,有望海村的旧渔网,还有永龟堂的半块绣针。

浅带着队员们刚靠近涡边,就看见个身影站在光纹里,是个穿灰布裙的女性怪物,裙摆被光纹绞出无数破洞,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线痕,像被绣针扎过。她没有脸,脖颈以上是团模糊的光晕,光晕里时不时闪过些人影,都是些哭泣的孩子。

“人活着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一只狗吗?”她的声音像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每说一个字,光纹里就飞出根断线,落在地上化成灰,“你们看,连线都留不住,活着还有什么用。”

池的螺甲童突然用铁皮爪子指向女怪脚边,那里蹲着个瘦小的孩子,穿着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衣,额头上用炭笔写着个歪歪扭扭的“狗”字,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孩子的手指冻得通红,画的却是个笑脸,只是笑脸的嘴角被风吹得变了形。

“是‘弃儿’,”老队员石砚叹了口气,他也是孤儿,当年被阿芷爹捡回永龟堂,“听说时光涡附近总有些被时母的幻象抛弃的孩子,他们自己给自己取名,有的叫‘草’,有的叫‘石’,这孩子……大概是觉得自己像流浪狗一样吧。”

女怪突然停下脚步,光晕转向孤儿,光纹里的人影突然都停住了哭,齐齐看向孩子。“我发现这个孤儿很可怜可俐,”她的声音软了些,破裙摆往孩子那边挪了挪,像想挡住涡边的寒风,“我怕到时候孤儿哭了怎么办呢?”

孤儿抬起头,手里的树枝还停在笑脸的眼角,他看着女怪的光晕,小声问:“你好啊?请问你是谁啊?”

女怪的光晕剧烈晃动起来,像被这句话烫到了似的。浅怀里的魂珠突然发烫,珠内的木甲童与涡心的光纹产生共鸣,映出女怪的来历——她本是时光涡边的“织忆者”,能把人们遗忘的记忆织成线,五十年前被时母的幻象迷惑,以为自己织的线都是假的,才变成了怪物,专门收集被抛弃的孩子的记忆,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

孤儿看着女怪晃动的光晕,突然把手里的树枝递给她:“我画不好眼泪,你会画吗?我娘走的时候,我哭了,她就用树枝给我画了个太阳,说哭的时候看看太阳,就不冷了。”

女怪的光晕里突然落下几滴光泪,光泪落在地上,长出几株小小的念芷花。“我……我叫纹娘,”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会织线,可我不会画太阳。”

孤儿的小手抓住纹娘的衣角,孩子的手心很暖,竟让那些线痕淡了些。“那你教我织线,我教你画太阳好不好?”他指着地上的笑脸,“你看,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是往上翘的,不是往下掉的。”

纹娘的光晕突然亮了,光纹里的哭泣人影开始散去,露出里面藏着的线——是无数根孩子的头发丝,每根丝上都缠着个小小的愿望,有的想有件暖衣服,有的想能吃饱饭,还有的……想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就在纹娘的线开始变得柔和时,时光涡突然“嗡”地一声,涡心的光纹变成了纯黑色,时母的声音从涡里传出来,像无数个孩子在同时尖叫:“别信她!她织的线都是假的,就像你们的爹娘,说会回来,结果都成了骗子!”

孤儿额头上的“狗”字突然变得清晰,炭笔化成了黑色的线,缠上他的手腕,孩子的眼睛里立刻浮出幻象——他的爹娘正背着包袱往前走,头也不回,嘴里说着“这孩子太麻烦,扔了吧”。

“不是的!”孤儿的眼泪掉在地上,砸在纹娘的光泪长出的念芷花上,花瓣突然合拢,把黑色的线裹了起来,“我娘说过,她是去给我找糖吃了,她没骗我!”

纹娘的光晕爆发出强光,她猛地冲向时光涡,灰布裙在光纹里展开,像只巨大的蝴蝶,裙摆上的破洞突然渗出无数根线,缠住那些黑色的幻象线。“时母,你又在骗人!”她的声音不再沙哑,“这些孩子的念是真的,他们的线也是真的!”

时母的幻象从涡里钻了出来,是个穿着华丽锦裙的女人,裙摆上绣满了金色的太阳,可太阳的中心都是黑洞。“真的又怎么样?”她的锦裙往纹娘身上扫,那些刚长出的念芷花立刻枯萎,“你看那个叫‘狗’的孩子,他爹娘早就被时蚀鱼吃了,他的念越真,被幻象骗得就越惨,最后只会变成跟你一样的怪物!”

浅突然把线儿往前送了送,婴儿的笑声像把小锤子,敲碎了时母的部分幻象,锦裙上的黑洞里露出些真实的碎片——是时母自己的记忆:她曾经也是个织忆者,因为织出的记忆线被人说是假的,才投靠了时蚀鱼,想用幻象证明“所有念都是假的”。

“你的念也是真的,”浅对着时母说,魂珠的光穿透她的锦裙,照出她藏在怀里的半块绣布,上面绣着个小小的“忆”字,“你只是怕承认自己的线被人否定,才用幻象武装自己。”

时母的锦裙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底下的线痕,和纹娘身上的一模一样。“闭嘴!”她甩出无数根黑色的幻象线,缠向孤儿和纹娘,“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真念在时间面前,有多脆弱!”

幻象线在空中织成张巨大的网,网眼里浮出所有队员最害怕的未来:血璃看到黑风村的镇魂线断了,阿姐的影子在血里挣扎;池看到螺甲童的铁皮身子锈成了废铁,再也转不动尾巴;石砚看到韧柳线都变成了枯枝,再也引不动风;浅看到永龟堂的念芷花田变成了沙漠,线儿和念线都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