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安置伤员·吐槽损失(2 / 2)

卷轴的最后一行,是战红缨力透纸背、仿佛带着无尽怒火与不甘的批注:「此役,家底尽丧!唯余残躯数具,兵器数柄,及…白发一捧。」

萧遥的目光,死死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扫过卷轴上的记录。他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随着目光的下移,变得越来越僵硬,越来越…铁青。

“三十二万…极品灵石…”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数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砾在摩擦。握着卷轴边缘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节泛出惨白,微微颤抖着。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被这个数字噎住,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牵扯到内腑的伤势,痛得他眉头紧锁,额角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接着是九转回魂丹、万年玉髓、星辰砂…每念出一项,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当看到“天蚕冰丝甲彻底损毁”时,他下意识地抬手,隔着粗麻布衣摸了摸左胸和后背那依旧隐隐作痛的位置,嘴角抽搐了一下。

“虚空神行符…全用光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一张都没给老子剩下?!”那可是他压箱底的逃命宝贝!

再往下看,灵植园九成枯萎…混沌精金耗尽…太初源气耗尽…人员折损名单…

萧遥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胸膛起伏得更加厉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嘶声。他猛地将卷轴往旁边一丢,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烙铁。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颤抖着抬起手,伸向自己披散在肩头的发丝。

他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缕。那发丝,雪白,刺眼,毫无光泽,如同枯槁的秋草。再捻起一缕,依旧如此。他胡乱地抓了几把,入手的,全是这种冰凉、脆弱、象征着生命本源严重透支的白色。

“我的头发…”萧遥的声音陡然变调,带着一种近乎哭腔的悲愤,又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心疼,“我那一头乌黑亮丽、飘逸潇洒、能迷倒万千少女的头发啊!全白了!一根黑的都没了!!”他捶了一下身下的草席,牵动内伤,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脸都憋红了,眼角甚至呛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银月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大人这副模样,想劝慰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默默低头,心中亦是酸楚难言。磐石那边似乎听到了动静,也停下了砍树的动作,远远望过来,满脸担忧。

萧遥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喘着粗气,指着地上那卷轴,手指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亏!血亏!亏到姥姥家了!老子辛辛苦苦几百年,坑蒙拐骗…呃,是精打细算!攒下的这点家底,这一仗全搭进去了!全搭进去了啊!”他痛心疾首,声音都带上了破音,“那三十二万极品灵石,够老子喝多少坛醉千秋?够买多少条街的铺子?够…够我躺平混吃等死几辈子了都!”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还有那老参王!那可是凤丫头当年从大炎皇室内库里抠出来,硬塞给我的续命宝贝!说是什么万年药性,能生死人肉白骨…老子自己都舍不得啃一口,留着压箱底当棺材本儿的!结果呢?为了吊住最后一口气跑路,全喂了那该死的混沌海了!连个味儿都没尝着!心疼死我了!凤丫头要是知道了,非跟我拼命不可…”提到凤霓裳,他语气里除了心疼,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和愧疚。

“还有那些阵盘法器!那些符箓丹药!那都是钱啊!是命根子啊!”萧遥捶胸顿足,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这下好了,彻底成了穷光蛋,比刚飞升那会儿还穷!穷得叮当响,穷得只剩下…只剩下一把白头发了!”他又悲愤地抓了抓自己雪白的发丝。

他发泄了好一阵,骂天道,骂葬神渊,骂那些不开眼的神魔,骂自己运气背,骂得口干舌燥,气喘吁吁。银月和远处的磐石等人,听得面面相觑,只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生怕再刺激到这位正在“破产清算”中痛不欲生的大人。

终于,萧遥似乎骂累了,也疼得受不了了,瘫软地靠回老槐树干,大口喘着粗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喃喃道:“完了,这下真完了…连请你们喝顿酒的余钱都没了…金镶玉那奸商的分红,怕是连塞牙缝都不够…难道以后真要靠种地糊口?还是去村口老张头那赊账?”他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格外魁梧、几乎有磐石两个宽、浑身长满浓密黑毛、形似巨猿的深渊战士,吭哧吭哧地扛着一大捆刚砍下来的、还带着新鲜树皮和绿叶的木材,从萧遥那破屋后面绕了过来。他显然干得极其卖力,浑身热气蒸腾,黑毛都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大概是觉得扛着木材不好走狭窄的屋后小路,他习惯性地想催动一丝深渊魔气辅助,结果一个控制不稳,“噗”地一声闷响,一股带着硫磺味的黑气从他腋下喷出,正好燎在他刚捆好的那堆木材底部。

干燥的树叶瞬间被点燃,冒起一股黑烟!

“蠢货!收力!”磐石在远处看得真切,一声暴喝。

那黑毛魔猿战士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想把木材扔开,结果动作太大,又带倒了旁边靠着墙根的一堆刚清理出来的杂草荆棘。“轰隆”一声,杂物散落一地。

更糟糕的是,他慌乱中后退一步,那巨大的脚掌好巧不巧,“咔嚓”一声,精准地踩在了墙角一个半埋在地里、只露出小半截土黄色坛口的陶罐上!

陶罐应声碎裂!

一股极其浓郁、醇厚、带着岁月沉淀的奇异酒香,瞬间如同炸开一般,弥漫了整个小院!那香气霸道无比,瞬间压过了草木泥土气,甚至盖过了磐石铠甲上的血腥魔气,直往人的鼻腔里钻,勾得人馋虫大动,连神魂都仿佛被这酒香熏得飘飘然。

正是萧遥仅存的最后半坛压箱底宝贝——醉千秋!不知何时被他埋在了这破屋墙角,本想留着在嘴馋的时候偷偷抿一口,现在却惨遭“猿”脚!

萧遥空洞的眼神瞬间聚焦,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猛地射向那闯祸的黑毛魔猿战士!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骤然惊醒,尽管只是一闪而逝,却让方圆十丈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正准备继续劈砍的磐石动作僵在半空,屋顶上清理茅草的银月浑身汗毛倒竖,那闯祸的魔猿战士更是如遭雷击,庞大的身躯瞬间僵直,瞳孔放大,连呼吸都停滞了,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巴骨直冲天灵盖,仿佛被传说中的洪荒巨兽盯上,下一刻就会被撕成碎片!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萧遥死死盯着那碎裂的陶罐,看着里面琥珀色的珍贵酒液迅速渗入泥土,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那表情混杂了极致的心疼、暴怒和一种濒临崩溃的抓狂。

就在磐石和银月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以为大人会暴起将这冒失的战士一巴掌拍成肉泥时,萧遥脸上的狰狞表情却如同潮水般退去,瞬间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无奈。

“唉…”他长长地、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那叹息仿佛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连带着刚刚爆发出的那点威压也彻底消散无形。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颓然:“算了…踩都踩了…跟个夯货置什么气…抬走抬走…赶紧把这片地给我整出来…看着闹心…”他闭上眼睛,仿佛不忍再看那片被酒液浸染的泥土。

那黑毛魔猿战士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扛起木材就跑,动作比来时快了十倍不止。

银月连忙示意一个影卫下去处理那堆狼藉。

小院再次恢复了“建设”的繁忙。只是深渊战士们干活的动静明显小了许多,动作也放轻了不少,连磐石挥动巨斧砍树都显得“温柔”了几分,生怕再弄坏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了绚烂的金红色,给忘忧村简陋的房舍、忙碌的身影、新翻的土地以及歪歪扭扭的新窝棚框架,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宁静的光晕。

村东打谷场,几座由粗大原木和新鲜茅草搭建的、风格粗犷却异常结实的棚屋已经初具雏形,深渊战士们正喊着号子,合力将一根巨大的主梁抬上去。村西林边,影卫们搭建的几顶墨绿色帐篷已经立起,与山林环境几乎融为一体。萧遥那座破败的小木屋,屋顶也重新铺上了一层厚实整齐的茅草,虽然歪斜的梁柱依旧没扶正,但至少不再漏风了。屋后那片荒地,在影卫们笨拙却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终于被清理出一大片相对平整的土地,新翻的泥土散发着湿润的气息。

萧遥依旧靠坐在老槐树下,似乎已经平静下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望着远处忙碌的景象,有些空洞。银月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身边,将那个沉甸甸的储物袋轻轻放在他手边。

“大人,这是…残余物资。”银月低声道。

萧遥的目光缓缓移向那个袋子,没有立刻去碰。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微颤,解开了袋口束着的妖植藤蔓。

神识探入。

袋内空间不小,但里面存放的东西却少得可怜,与那卷兽皮清单上的天文数字损失形成惨烈对比。

几块灵气驳杂、品质只能算下等的中品灵石,孤零零地躺在角落。几瓶最普通的疗伤丹药,瓶身上还带着刮痕,显然是哪个护卫随身携带的备用之物。几件灵光暗淡、布满裂痕甚至缺口的制式兵器,深渊战斧和妖域弯刀都有,一看就知道是从战损者身上勉强回收的。除此之外,便是一些零碎的、在混沌海漂流时随手捞起的、暂时看不出用途的怪异石头或金属块,以及几株从随身洞天抢救出来、蔫头耷脑、叶片枯黄卷曲的伴妖藤幼苗。

寒酸,穷酸,凄惨。

这就是他萧遥,历经葬神渊血战、天道抹杀、混沌海漂流、破界而归后,全部的家当。

萧遥默默地“看”着袋子里这些东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之前的愤怒,也没有痛心,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仿佛融入骨髓的疲惫。他缓缓收回了神识,将储物袋的口重新束好,随手丢在了身边的草地上,仿佛那里面装的不是他最后的财产,而是一堆碍眼的垃圾。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恰好穿过老槐树的枝叶缝隙,落在他苍白的侧脸上,也落在他随意丢在地上的储物袋上,映出那几块下品灵石黯淡无光的轮廓。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因为虚弱和用力而残留的苍白印痕,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雪白刺眼的发丝。

许久,一声极轻、极低、仿佛从肺腑最深处挤出来的嘟囔,消散在带着草木清香的晚风里:

“亏得连裤衩都要当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得找金镶玉那奸商…预支点分红才行…”

声音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穷酸气,和一种近乎认命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