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余烬微光·暗流汹涌(2 / 2)

突然,他毫无征兆地睁开双眼,银色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寒芒。

几乎在同一瞬间,村外那片浓雾的边缘,空间极其轻微地扭曲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粒微尘。一道肉眼和神识都几乎无法捕捉的、淡得几乎透明的金色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游鱼,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精灵族布下的生命结界。这流光极其微弱,带着一种独特的、近乎于无的空间波动,巧妙地避开了天道法则对“异物”传递的敏感区域,如同沿着法则脉络的缝隙滑行。

金色流光速度极快,目标明确,直射萧遥所在!

就在流光即将触及萧遥身体的刹那,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掌仿佛早已等在那里,极其自然地抬起,五指微张,掌心处空间产生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那道金色流光如同倦鸟归林,毫无阻碍地没入他的掌心,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发生在百分之一息内。旁边正在用一块磨刀石打磨战戟锋刃的战红缨,只感觉到萧遥周围的气流似乎极其轻微地紊乱了一瞬,抬眼望去时,他已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她跟随萧遥日久,深知其深不可测,更明白这看似平静的村庄周围是何等凶险的旋涡。她没有出声询问,只是握戟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眼神更加警惕地扫过四周的迷雾,全身肌肉瞬间调整到最佳发力状态,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萧遥的意念沉入掌心。那道金色流光并非实体,而是一段高度压缩、以特殊秘法封印的神念信息。神念如水银泻地,瞬间在他识海中展开,化为金镶玉那特有的、带着三分精明算计和七分不容置疑的清晰声音:

“圣尊安好?‘货’收到了,卖相不佳,胜在够‘硬’,勉强回本。下次记得加价。”

“西南方,噬灵沼泽,风景‘甚好’,‘客人’流连忘返,所携‘行李’尽数‘遗落’,主人家表示非常满意。”

“然,有‘饿犬’数条,循血腥气,已近‘余烬’。獠牙尚利,其首血河门血鹫,善追踪,以血为引,范围锁定,模糊指向西南夹缝死寂之地(余烬)。其势虽颓,其心更毒,欲行釜底抽薪、玉石俱焚之举。三日,至多五日,必至。”

“混沌源晶,有眉目。线索指向‘海眼’,风高浪急,漩涡密布,‘灯塔’(天道)看守甚严。具体航道图及‘潜航’所需特殊‘船票’,正在‘竞拍’,价高者得。老规矩,圣尊您懂的。”

“另,北地有‘冰莲’初绽,开宗立派;南疆有‘小狐狸’炸毛,收拾旧山河;西方有‘烈酒’破空,战帖高悬;东边…‘醉千秋’一杯,敬月光。您这‘逍遥股东’,行情看涨,债台也看涨。”

“保重。暗网织就,静候佳音。”

信息戛然而止,如同从未出现过。

萧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听了一段无关紧要的市井闲谈。然而,在他平静如深潭的眼眸最深处,却有一缕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幽光悄然划过,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缕微芒,蕴含着无法言喻的深邃与计算。他放在石碾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指尖下方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金镶玉的情报,精准、冷酷,带着她独有的市侩与高效,将外界的风暴与余烬村此刻虚假的宁静,瞬间连接了起来。噬灵沼泽的陷阱成功埋葬了联盟主力,但也引来了更疯狂、更不计后果的残敌,如同受伤垂死的凶兽,最后的扑击往往最为致命。血河门的追踪秘术,如同附骨之蛆。

而混沌源晶的线索——“海眼”,世界本源之地,混沌海的入口。那是天道力量的核心区域,真正的龙潭虎穴。金镶玉将其形容为“风高浪急,漩涡密布,‘灯塔’看守甚严”,每一个字都透着令人窒息的凶险。但“船票”和“航道图”的暗示,又透着一线希望,只是这希望,需要巨大的代价去换取。

凌清雪的冰心阁,白灵儿的妖域整顿,战红缨的深渊战帖,凤霓裳那无声的醉千秋…这些信息如同零散的拼图碎片,在他强大的神识中瞬间重组、分析,勾勒出当前局势的全貌。

时间,骤然变得紧迫。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越来越浓的灰雾,望向西南方向,那片被血鹫以邪术锁定的区域边缘。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下,黑暗如同巨兽的阴影,迅速吞噬了整个余烬村。

精灵族布下的那层淡绿色生命结界,在夜色中似乎又微弱了一分,如同风中残烛。

“红缨。”萧遥的声音平静无波,打破了沉寂。

战红缨立刻应声,战戟横于身前,眼神锐利如刀:“在。”

“夜里风大。”萧遥站起身,拂了拂粗麻旧袄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又透着几分刻意的乡野随意,“把村口那堆柴火挪到老槐树后面去,挡风。”

他的话语平常,仿佛真的只是在关心柴火别被夜风吹散。但战红缨跟随他经历了太多生死一线的时刻,瞬间就捕捉到了那平静话语下潜藏的惊雷。挪柴火是假,占据老槐树后那个能同时监控村口土路和精灵结界最薄弱点的位置是真!那是萧遥无声的命令——最后的休息结束,风暴将至,准备迎敌!

“明白!”战红缨没有任何废话,眼中战意瞬间升腾,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她大步走向村口那堆柴火,沉重的战靴踏在松软的泥地上,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声响。每一步落下,她周身那沉寂的武道气血便开始加速奔流,一股无形的、铁血肃杀的气势,如同沉睡的凶兵缓缓苏醒,开始在这宁静得近乎死寂的小村边缘弥漫开来。她走到柴堆旁,并未立刻动手,而是单手握住那粗壮的树干,猛地发力!

“嘿!”

一声低沉的吐气开声,并非多么响亮,却蕴含着沛然巨力。那堆足够烧上小半个月的柴火,连同捆扎的藤条,竟被她单臂稳稳抬起,如同搬动一块轻巧的木板。沉重的柴堆在她手中仿佛失去了重量,脚步沉稳地走向老槐树后那个关键的、视野极佳又利于隐蔽反击的位置。每一步落下,都让脚下的大地发出微不可察的震颤。

萧遥看着她的背影,那悍勇无匹的力量,那纯粹到极致的战意,在这灵气枯竭的死寂之地,反而绽放出一种别样的、撼人心魄的光芒。他微微颔首,银发在渐起的夜风中拂动。自己则转过身,缓步走向村中最破旧、位于角落的那间低矮土坯房。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土炕上一块拳头大小、布满细微裂痕的灰黑色石头,在黑暗中散发着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朦胧光晕。那是初步修复的欺天石,此刻如同一个重伤未愈的战士,在沉眠中积蓄着力量。

萧遥走到炕边,盘膝坐下,并未立刻入定。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没有光华流转,却仿佛凝聚了空间本身的力量,稳定得不可思议。指尖悬停在欺天石上方寸许,缓缓勾勒起来。

没有能量溢出,没有符文显化。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每一次指尖的移动,都像是在推动一座无形的万仞高山,在粘稠凝固的时空法则中艰难穿行。指尖所过之处,空气没有波动,光线没有扭曲,但在欺天石核心深处,一道道玄奥到无法理解、仿佛源自混沌本源的细微纹路,正随着他指尖的轨迹,被无声无息地烙印、修改、加固。那是他结合自身对空间法则的领悟,以及对天道“修正”规律的洞察,对欺天石核心禁制进行的更深层次的微调与优化。

每一次指尖落下,他本就苍白的脸色便更淡一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几乎看不见的汗珠。强行在法则排斥如此剧烈的环境下,以心神和本源之力直接作用于欺天石的核心,其消耗之大,远超寻常斗法。这是真正的刀尖起舞,是在自身最虚弱的状态下,于天道眼皮底下进行的精密“手术”。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屋外,夜风渐紧,吹动着老槐树稀疏的枝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亡魂的低语。村口,战红缨如同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磐石,背靠老槐树,怀抱战戟,双目如电,扫视着浓雾深处每一个可疑的阴影。她体内的气血如同蓄势待发的岩浆,在寂静中奔腾咆哮,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

屋内,欺天石那微弱的光晕,在萧遥指尖持续不断的、无声的雕琢下,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稳定了一些。如同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里,极其艰难地维持住了一粒随时可能熄灭的、名为“希望”的微光。

余烬村的夜,更深了。灰雾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将这片小小的夹缝之地紧紧包裹。村外,死寂的荒芜之地深处,黑暗如同凝固的潮水,无声地翻涌着,仿佛有无数贪婪而凶戾的目光,正穿透重重迷雾,死死锁定着这个被遗忘的角落。来自血鹫以邪术燃烧生命锁定的无形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缓缓勒紧。

风暴,已在咫尺之遥。最后的宁静,薄如蝉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