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源晶碎片悬浮在萧遥掌心,它并非凡俗矿石,更像是一滴凝固的、蕴含开天暴戾的浊血。墨色深邃,内里却有无数细小如微尘的炽白闪电在疯狂滋长、炸裂、湮灭,每一次明灭都撕扯出肉眼可见的、蛛网般的空间裂痕。一股原始、蛮荒、足以碾碎万物的沉重气息,无声地弥漫开来,空气粘稠如胶,整个余烬村都在这份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萧遥的面色凝重如铁。他缓缓吸了一口气,体内沉寂的逍遥道力如同蛰伏的太古凶兽,被强行唤醒,开始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运转。道力并非涌向四肢百骸,而是被极限压缩、凝聚,在识海深处化作一柄无形的刻刀,其锋芒所指,正是那滴“浊血”。
“嗡——!”
刻刀落下,无声的碰撞却在萧遥整个意识空间掀起灭世狂澜!他的识海仿佛被投入了亿万道混沌神雷,瞬间被刺目的光芒和毁灭性的巨响彻底淹没。那碎片感受到外力的侵入,内里沉寂的混沌源力如同被彻底激怒的狂龙,轰然爆发!
“噗!”
现实中的萧遥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这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刺目的金芒和诡异的灰暗死气,喷溅在地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泥土瞬间化为焦黑的粉末。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如同龟裂的旱地,无数道细密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深可见骨,仿佛下一刻整个人就要彻底崩解。裂纹之下,不再是血肉,而是混乱肆虐的混沌能量,如同沸腾的岩浆,散发着毁灭的光与热。
“萧遥!”战红缨的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震得茅屋簌簌发抖。她的反应快到极致,几乎在萧遥吐血的同时,人已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赤红闪电,悍然插入萧遥与那失控碎片之间。
“战域·血莲焚天!”
战戟并非横扫竖劈,而是被她双手紧握,狠狠顿入脚下大地!嗡!一圈凝练到极致的血色光环以戟尖为中心,猛然炸开。光环急速旋转,瞬间化作一朵巨大无比、由纯粹武道意志和燃烧气血凝聚而成的血色莲花,将萧遥和他身前那片狂暴的混沌彻底笼罩在内。
轰轰轰轰!
混沌源晶碎片爆发的能量狂潮,狠狠撞在血莲屏障之上。那是纯粹毁灭与绝对守护的惨烈对撞。每一次撞击,都如同混沌巨锤砸落,血莲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战红缨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口鼻溢出鲜血,但她脚下的地面却寸寸下沉,如同扎根于大地的磐石,半步不退!她身上的旧伤瞬间崩裂,鲜血浸透战甲,新的伤口在狂暴能量余波的撕扯下不断增添,她却恍若未觉,眼中只剩下燃烧的战意和守护的决绝。
“金镶玉!”战红缨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
“来了!”金镶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血莲边缘。她脸上惯有的精明算计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凝重。双手翻飞如蝶,速度快得留下残影。一张张流转着奇异空间波动的银色符箓被她瞬间激发,如同活物般精准地贴附在血莲屏障的关键节点上。这些“空界符”一接触屏障,立刻化作流动的银色水银,渗入血色能量之中,在内部构筑起一层层细微但坚韧无比的空间褶皱。
嗤嗤嗤嗤!
混沌能量冲击在屏障上,一部分狂暴的能量被这些空间褶皱巧妙地偏转、引导,如同狂暴的洪水被导入无数细小的岔道,威力骤减。另一部分则被强行撕裂、分散,虽然依旧震得屏障剧烈波动,却避免了被一点击穿的致命危险。
“妖尊!”金镶玉厉喝,汗水已浸湿她额前的碎发。
白灵儿早已完成结印。她立于血莲之外,身后九条雪白狐尾虚影迎风暴涨,遮天蔽日,每一条狐尾尖端都凝聚着一团深邃如漩涡的妖力。她双手向前虚按,樱唇轻启:“祖源·万妖同息!”
九道精纯磅礴的妖力洪流,如同跨越时空而来的洪荒天河,无视了血莲屏障的阻隔,精准地注入萧遥体内!这妖力并非强行镇压,而是带着妖族生命本源的磅礴生机,如同最温和的春雨,包裹住萧遥体内那些狂暴撕裂的混沌源力,试图抚平它们的躁动,修复他千疮百孔的经脉和几近崩溃的识海。
萧遥身体猛地一弓,又是一口混合着金芒和灰气的逆血喷出。但在妖力洪流的滋养下,他体表那些恐怖的裂纹蔓延之势终于被强行遏止,甚至有极其微弱的光芒在伤口深处艰难地闪烁,那是他自身逍遥道力在妖力刺激下开始本能地修复。他紧闭的双眼剧烈颤动,仿佛在与体内肆虐的混沌进行着最凶险的拉锯战。
时间在毁灭与守护的僵持中变得无比粘稠漫长。每一息都像一个纪元般难熬。战红缨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如同支撑天地的脊梁,但她的脸色已惨白如纸,鲜血从铠甲的缝隙里不断渗出,在她脚下汇成一小滩刺目的猩红。金镶玉的符箓消耗速度惊人,她的额角青筋暴跳,维持空间褶皱需要的心神计算庞大到足以令寻常修士瞬间崩溃。白灵儿身后的九尾虚影光芒也黯淡了许多,输送如此精纯的祖源妖力对她亦是巨大的负担。
终于,在一声不甘的、仿佛来自远古混沌深处的低沉嗡鸣之后,萧遥掌心那枚源晶碎片的光芒骤然收敛,重新变回那滴墨色“浊血”,只是其内部闪烁的炽白电光微弱了许多。它散发出的毁灭性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血莲屏障应声破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战红缨再也支撑不住,手中战戟拄地,单膝跪倒,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金镶玉踉跄后退一步,脸色发白,迅速吞下几颗丹药。白灵儿身后的狐尾虚影也缓缓收回,她胸口起伏,气息明显弱了一截。
茅屋内外一片狼藉,地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和能量灼烧的焦黑坑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糊和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混沌余息。
萧遥的身体晃了晃,并未倒下。他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深处,仿佛残留着混沌初开的雷霆风暴,带着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疲惫与苍茫。他低头看了看掌心那枚暂时沉寂却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碎片,又抬眼扫过为他浴血守护、气息萎靡的三人。
他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说什么,却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被他随意用手背抹去。
“哈……”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意味不明的低笑,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这‘开天辟地’的滋味……真他娘的……够劲。”语气虚弱,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金镶玉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走上前,眼神锐利如刀:“圣尊,源晶碎片暂时压制,但您体内被混沌源力撕裂的道基和经脉已成定局,短时间内绝不可再妄动本源!更别说彻底炼化这鬼东西了!”她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严厉。
战红缨拄着戟,强撑着站直身体,声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斩钉截铁:“再来一次,我戟碎之前,它伤不了你。”
白灵儿也走到近前,小脸上满是担忧和后怕,想说什么,却被萧遥抬手止住。
萧遥的目光越过她们,投向茅屋外灰蒙蒙的天空。他体内的伤势沉重得超乎想象,逍遥道力运转滞涩无比,如同陷入最粘稠的泥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破碎经脉的剧痛。但他脸上没有任何痛楚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代价……自然。”他缓缓吐出四个字,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就在这压抑的沉默即将蔓延开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颤鸣,毫无征兆地出现。
萧遥脸色骤变!一直被他贴身存放、刚刚稳定下来的欺天石,在他怀中猛地一烫!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警示意念,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识海!
几乎在欺天石示警的同时,一股无法言喻的、冰冷到冻结灵魂的“注视感”,穿透了余烬村外围精灵族布下的那层薄弱的生命结界,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降临!这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天道标记的排斥都更加直接、更加恐怖,带着一种锁定猎物的、纯粹的、至高无上的抹杀意志!
“不好!”萧遥瞳孔瞬间收缩如针尖,厉喝出声,“天道之眼!它循着混沌源力的爆发……追过来了!”
轰!
他话音未落,茅屋外,余烬村上空那片灰蒙蒙、灵气稀薄到近乎虚无的天空,骤然发生了恐怖的变化!
没有任何乌云汇聚,没有雷声酝酿。那片天空,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撕开的幕布,猛地向两边裂开!裂口边缘并非黑暗,而是流淌着粘稠如岩浆、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的猩红光芒!而在那猩红裂口的中心,一只巨大到覆盖了整个村庄天空的、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缓缓浮现!
这只“眼睛”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不断旋转、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旋涡。旋涡深处,仿佛连接着宇宙终末的虚无,散发出冻结万物的寒意和碾碎法则的恐怖威压。它仅仅只是“存在”在那里,余烬村周围的空间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大地无声地向下塌陷,构成村落的简陋房屋如同被无形巨力挤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随时可能崩溃成齑粉。
那是天道的具象化凝视!是超越一切生灵理解范畴的、纯粹规则层面的抹杀意志!精灵族布下的生命结界在这只“眼睛”出现的刹那就无声无息地湮灭了,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呃啊!”金镶玉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死人,身体摇摇欲坠。她精于算计,神魂敏锐,此刻却成了最大的负担。那天道之眼的凝视,如同亿万根冰针同时刺入她的识海,带来直抵灵魂深处的剧痛和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恐惧战栗。
白灵儿身后的九尾虚影应激般再次浮现,却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发出哀鸣般的颤抖。她俏脸血色尽褪,身体筛糠般抖动,属于妖尊的威仪在这至高威压下荡然无存,只剩下渺小生灵面对天倾时的绝望。
“嗬……”战红缨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她拄着战戟,强行挺直脊梁,试图对抗那几乎要将她碾入尘埃的恐怖意志。但她的双腿在剧烈颤抖,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那天道之眼中蕴含的“修正”意志,如同无形的亿万钧重锤,狠狠砸在她的武道之心上,要将她的意志连同肉体一起彻底碾碎、抹平!她的战意如同暴风雨中的火苗,顽强地燃烧着,却显得如此微弱和徒劳。
整个余烬村,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那些平凡的村民,甚至来不及发出惊恐的尖叫,就在这超越认知的恐怖威压下,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一个个僵立原地,眼神空洞,意识陷入了最深的恐惧泥潭,连思维都已被冻结。
唯有萧遥!
在那天道之眼出现的瞬间,他体内原本沉寂如死水的逍遥道力,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轰然炸开!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源于灵魂最深处、刻入骨血的对这种“锁定”与“修正”的极致抗拒!他破碎的经脉在道力的狂暴冲击下发出撕裂般的剧痛,口中鲜血不断溢出,但他的眼神却在这一刻亮得惊人,如同两颗在永夜中点燃的寒星。
“哼!”一声冰冷的、带着无尽桀骜与嘲讽的冷哼从他鼻腔挤出,竟短暂地压过了天道威压带来的灵魂颤栗。
他没有去看那悬于头顶、代表绝对毁灭的天道之眼,目光如电,瞬间扫过身边几乎被压垮的三人,语速快如崩弦,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金镶玉!虚空挪移阵!西南‘断龙峡’方向!立刻!”他口中说着,左手却闪电般探入怀中,猛地一握!那块刚刚沉寂不久的欺天石被他强行激发,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扭曲波动的灰蒙蒙光晕瞬间扩散,勉强将四人笼罩在内。光晕之外,空间的塌陷和挤压感骤然增强,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了过来。
欺天石的光晕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纹似乎又加深了一丝。但就是这一丝微光,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浮木,让金镶玉被冻结的思维猛地挣脱了一丝束缚!
“断龙峡?!”金镶玉被那声厉喝震得神魂一颤,强行压下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和几乎将她吞噬的恐惧。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瞬间明白了萧遥的意图——断龙峡,那是传说中上古真龙陨落之地,空间结构本就极度混乱扭曲,残留着狂暴的龙煞和破碎的法则乱流,是天然的绝地!只有利用那里混乱的空间环境,才有可能短暂摆脱天道之眼的直接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