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法则污染·逆流净化(1 / 2)

余烬村的夜,浓得化不开。这方夹缝中的小村,连星光也吝于光顾,只有几户窗棂透出昏黄油灯,在无边墨色里倔强地亮着几点豆大的暖意。白日里孩童追逐嬉闹的村中小径,此刻沉寂如死。风从世界胎膜破损的豁口灌入,卷着混沌与虚无的寒意,刮过简陋的茅草屋顶,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村东头,靠近那片吞噬所有光线的虚无边缘,一间最不起眼的土坯房内,萧遥盘膝坐在冰冷的泥地上。身前,那块裂纹遍布的欺天石悬浮半空,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光晕艰难地撑开一片不足丈许的薄幕,将他勉强笼罩在内。光幕之外,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带着无声的恶意挤压着这方寸之地。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整个世界角力,无形的排斥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这“异物”彻底抹除。

他满头霜雪般的白发在黑暗中异常刺眼,那是强行横渡时光湍流留下的惨烈印记,寿元被硬生生斩去一截。每一次本源之力的流转,都牵扯着神魂深处撕裂般的剧痛。他闭着眼,眉头却深锁,额角渗出的冷汗无声滑落,打湿了肩头粗糙的麻布衣衫。修复欺天石耗去了太多,此刻的他,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只能依靠这石头的微光,在这世界的夹缝里,争一口喘息。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极度不安的涟漪,穿透了欺天石勉力维持的屏障,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绕上萧遥的神魂。

“嗯?”萧遥倏然睁开双眼。

那双眸子,在极度的疲惫之下,依旧锐利如寒潭深渊,刹那间刺破了小屋的昏暗。那不是普通的警觉,而是被天道标记、时刻游走在死亡边缘磨砺出的,对世界恶意最本能的感应。

几乎在他睁眼的同时,窗外响起一声刻意压低的、带着急促喘息的口哨。三短一长,急促而尖锐——金镶玉布下的暗哨,最高级别的警讯!

萧遥的身影已不在原地。没有动用丝毫灵力,纯粹是无数次在法则陷阱边缘挣扎求生所淬炼出的、烙印进骨血的本能反应。他整个人如同融化在黑暗中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边,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土墙。

“吱呀——”

木门被从外面极其轻微地推开一条缝隙,一个浑身裹在夜行衣里的瘦小身影闪了进来,动作轻捷如狸猫。是金镶玉留在村里传递消息的“小鬼”,名叫阿七。他脸上沾着泥点,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满是惊惧,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音:“萧…萧爷!水…水井!村子东头那口老井,出…出大事了!水…水变了!”

“说清楚。”萧遥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投入古井的石子,瞬间压下了阿七的慌乱。

“黑!那水变得像墨汁!还…还冒泡!二狗子家的婆娘傍晚去打水,桶刚放下去,那井绳‘滋啦’一下就烂了半截!桶沉下去连个响儿都没有!老槐树…老槐树靠井那边的叶子,一碰就碎成灰了!”阿七语速飞快,比划着,眼中恐惧更甚,“村里人不敢声张,都躲在家里,可…可那井里冒出来的寒气,整个东头都冷得刺骨!”

井水异变?腐败?侵蚀?萧遥心念电转。余烬村的水源,源自一口深扎于地脉夹缝中的古泉,是这贫瘠之地维系生机的命脉。若它出了问题,整个村子顷刻间就会化为死地!而此刻欺天石沉寂,他与战红缨皆是重伤之躯,灵力运转艰难,若暴露于天道标记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更关键的是,这异变来得蹊跷!弑遥联盟主力被他的疑阵引向了噬灵沼泽,此刻应在沼泽深处挣扎求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摸到村中核心搞出这种需要时间发酵的污染。除非……

一股冰冷的、带着时光腐朽与法则扭曲气息的寒意,如同实质的针,穿透土墙,再次刺中萧遥的神魂!源头,正是东头水井的方向!

是天道!那被标记的“非法存在”烙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引来了世界规则自发的“排异”与“修正”!法则的力量在渗透这方夹缝,污染了地脉水源,要将这庇护“漏洞”的最后一点生机彻底断绝!这是釜底抽薪,是规则层面的抹杀!

“知道了。待在屋里,关好门窗,天亮前无论听到什么动静,绝不出来。”萧遥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不再看阿七,身影一晃,已如鬼魅般融入门外浓稠的黑暗。没有动用灵力,每一步踏出都完美契合着脚下土地最细微的纹理与阴影的流动,仿佛他本就是这黑暗的一部分。

村东头,那株传说中亘古长存的老槐树,此刻在浓郁的夜色下显露出不祥的衰败。靠近水井一侧的枝桠,原本坚韧的叶片竟变得枯脆如纸,在死寂的夜风中无声剥落,尚未落地便已化为簌簌飞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笼罩着这片区域,空气似乎都被冻结、粘稠,吸一口都带着刺入肺腑的冰冷与衰败气息。

那口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的老井,此刻变成了通往幽冥的入口。井口不再有湿润的水汽,反而蒸腾着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灰黑色寒气。寒气所过之处,井沿的石砖表面迅速失去光泽,布满细密的裂痕,如同被无形的岁月之刀疯狂劈砍。井口边缘的泥土,更是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寸草不生。

萧遥无声地停在井口三丈外的一处矮墙阴影下。他凝神望去,瞳孔深处一点微不可察的灰芒闪过——那是强行催动一丝欺天石本源,艰难撬开一线感知缝隙。

“嘶……”饶是萧遥心志如铁,所见之景也让他心头一沉。

目光穿透那粘稠如墨的井水表层,井壁深处,赫然附着着一层不断蠕动、流淌的银灰色物质!它如同某种活着的、粘稠的液态金属,又像是凝固的时光本身,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冰冷与腐朽气息。无数细微到极致的银灰色“丝线”,正从这物质中疯狂地蔓延出来,如同亿万贪婪的触须,深深地扎入井壁的岩石、泥土,甚至更深处的地脉裂隙之中!它们在吮吸、在转化、在污染!将构成这方土地与水脉的物质与能量法则,强行扭曲、腐化,变成自身扩张的养料!

井水那墨汁般的漆黑和刺骨的冰寒,仅仅是这法则污染最表层的显现!这银灰色的“活体法则”,才是真正的毒瘤!它在将余烬村的地脉生机,转化为纯粹的“腐朽”与“死亡”规则!如同天道投下的一枚剧毒楔子,要彻底钉死这片夹缝,断绝一切生机!

就在萧遥目光触及那银灰色活体法则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却狂暴至极的法则冲击,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无视空间距离,瞬间刺入萧遥强行撬开的感知缝隙!那是被窥探后爆发的、源自世界规则的愤怒反击!

剧痛在神魂深处炸开!比寿元被斩更甚!仿佛整个灵魂被强行塞进了高速旋转的法则磨盘之中,要被彻底碾碎、分解、归于虚无!萧遥眼前骤然一黑,口鼻间弥漫开浓郁的铁锈腥甜。

然而,就在这意识几乎被剧痛撕碎的千钧一发之际,那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烙印在身体每一寸血肉骨骼里的闪避本能,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

他的身体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已做出了最精微、最极限的反应!

左脚尖以毫厘之差,猛地向右侧一块凸起的坚硬石块边缘点去!力量瞬间爆发,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弓弦弹射,向左侧后方一个极其别扭、完全违背常理的角度骤然折转!几乎同时,右肩以一个肉眼难辨的微小幅度,向内猛缩!

“嗤啦——!”

三道肉眼不可见、却足以将精金瞬间气化的无形法则锋刃,几乎是贴着他的左臂衣袖、右肩衣衫、以及刚才头颅所在的位置,骤然掠过!

锋刃切割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留下三道短暂扭曲了光线的诡异轨迹,狠狠斩在萧遥身后的矮墙和地面上!

噗!嗤啦!

坚硬厚实的土石矮墙,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被无声地切开三道平滑无比的巨大豁口,断口处呈现出诡异的琉璃化光泽。地面则被犁开三道深不见底的漆黑沟壑,边缘同样光滑如镜,散发着法则湮灭后的残余死寂!

冷汗瞬间浸透了萧遥的后背。刚才的闪避,完全依赖身体对死亡威胁的本能预判,哪怕慢了万分之一瞬,此刻他已被那无形的法则之刃彻底分解!

“咳……”一口压抑不住的热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只在嘴角留下刺目的暗红。强行催动感知和极限闪避,对他油尽灯枯的身体和神魂,都是雪上加霜的重创。

井口深处,那银灰色的活体法则仿佛被彻底激怒。粘稠的银灰色物质剧烈地翻涌起来,如同煮沸的金属熔浆。更多的银灰色“丝线”疯狂地向上蔓延,如同无数贪婪的毒蛇,缠绕着井壁的石砖,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迅速逼近井口!

它所过之处,坚硬的青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酥脆灰败,然后无声无息地崩解成粉末,簌簌落入下方墨黑的井水中。井口边缘的灰白死地,正急速向外扩散!

来不及了!这法则污染扩散的速度远超想象!一旦让它突破井口的束缚,污染整个村子的地脉根基,余烬村将瞬间化为一片死域!他和战红缨,连同庇护他们的村民,都将被这无声的腐朽彻底吞噬!

强攻?以他现在的状态,任何强大的灵力爆发,无异于在漆黑的天幕下点燃最耀眼的火炬,瞬间就会被天道锁定,降下毁灭神罚!那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唯一的生机……在于“欺天”二字!

萧遥眼中厉芒一闪,所有的虚弱与痛楚都被一股决绝的狠厉压下。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下,精神强行凝聚。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再伸出时,掌心已托着那块裂纹遍布、光华黯淡的欺天石!

“老伙计,再撑一次!”萧遥低喝一声,声音嘶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根本不顾及自身早已枯竭的本源,强行压榨出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混合着一口心头精血,狠狠喷在欺天石上!

嗡——!

欺天石剧烈地一震!仿佛濒死的巨兽发出不甘的咆哮!石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纹骤然亮起刺目的灰光,一股远比之前撑开小屋屏障时更强烈、却也更显混乱与不稳定的灰色光晕猛地爆发开来!

这光晕没有向外扩散形成护罩,反而在萧遥精准到极致的意念引导下,如同一条被强行拘束的灰色怒龙,凝成一股手臂粗细、凝练如实质的光束,带着一种无视规则、混淆天机的奇异波动,朝着翻涌的井口,朝着那即将破壁而出的银灰色活体法则,狠狠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