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身下的青石板寸寸龟裂、掀飞!院墙如同被巨人推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土坯簌簌掉落,瞬间布满了巨大的裂痕,摇摇欲坠!院外,离得最近的几间茅草屋屋顶直接被掀飞,枯黄的茅草漫天飞舞,露出
“天罚!是天罚啊!”
“救命!房子要塌了!”
“老天爷发怒了!快跪下磕头啊!”
绝望的哭喊、惊惶的尖叫,瞬间撕破了余烬村死水般的宁静。
小院中,尘埃弥漫。
战红缨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如同凝固的雕塑。她周身那层暗金色的光晕已经黯淡到了极点,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嘴角的鲜血蜿蜒流下,滴落在身前龟裂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她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脏腑的剧痛,握拳的手臂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皮肤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血痕,那是被天道法则之力侵蚀的痕迹。
萧遥的身影,在尘埃中缓缓站起。他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沉寂如灰烬的眼眸深处,却燃起了一点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焰。刚才那一瞬间的死亡擦肩,欺天石濒临破碎的哀鸣,以及战红缨那撼天动地、玉石俱焚的一拳,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开了他因寿元流逝而蒙尘的道心!
一种久违的、被彻底激怒的冰冷杀意,如同沉寂万载的冰川骤然开裂,自他灵魂最深处汹涌而出!这杀意并非狂暴炽热,而是绝对的、冻结一切的漠然与森寒!它瞬间压下了肉身的痛苦和虚弱,让迟滞的力量如同解冻的冰河,开始以一种近乎燃烧本源的姿态,重新奔腾!
“天道…”萧遥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九幽寒冰刮过岩石,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寒意与睥睨,“好得很!想抹杀我?凭这点隔靴搔痒的伎俩?”
他一步踏出,脚下碎裂的石块无声化为粉末。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战红缨身侧,一只手快如闪电,按在了她剧烈颤抖、布满血痕的右臂肩胛处。触手之处,肌肉如同烧红的烙铁,滚烫而僵硬,更有一股冰冷暴虐的法则之力,如同跗骨之蛆,正在她血肉筋骨中疯狂肆虐、破坏!
“别动。”萧遥的声音不容置疑。
嗡!
一股精纯凝练到极点、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空洞”属性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瞬间从萧遥掌心涌入战红缨的肩臂。这股力量没有磅礴的生命气息,反而带着一种“虚无”、“否定”的意味,精准地捕捉到那些正在疯狂破坏的法则丝线,如同无形的橡皮擦,一点点将其抹除、消弭!
“哼!”战红缨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那股“虚无”之力驱散天道侵蚀的过程,如同用钝刀刮骨,带来难以言喻的剧痛。但她咬紧牙关,硬生生将痛呼咽了回去,身体如同扎根大地的磐石,纹丝不动,任由那股冰冷的力量在自己血肉经脉中穿行、扫荡。
她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破坏性的异力正在飞速消退,而萧遥渡入的那股奇特力量,在抹除天道侵蚀的同时,竟也带走了一丝她自身的气血精元!这是一种近乎掠夺式的疗伤,霸道而高效,代价是双方的生命本源。
萧遥的脸色在输送力量的过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灰败了一分。他本就因寿元大损而根基不稳,此刻强行催动这种需要高度凝练本源、且带有“欺天”属性的力量,负荷巨大。
“够了!”战红缨猛地低喝,左臂一抬,强横的力量震开了萧遥的手掌。“这点伤,死不了!留着你的力气对付外面的疯狗!”她活动了一下恢复知觉、虽然依旧剧痛但已无大碍的右臂,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摇摇欲坠的院墙和外面惊恐的村落,“这一下,怕是惊动了那些缩在壳里的王八!”
“惊动?”萧遥收回手,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嘲弄,“他们不是一直在找吗?金镶玉的暗网不是吃素的,联盟的杂碎,还有那些躲在圣地古族里自以为能窥探天机的‘聪明人’…恐怕早就闻到味了。”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残破的屋顶,投向那依旧沉凝如墨、却仿佛有无数无形视线在窥探的黑暗苍穹。
“天道降下这一击,与其说是抹杀,不如说是…定位!”他眼中寒光一闪,“它要告诉所有‘眼睛’,我萧遥,像一块散发着腐肉气味的饵,就在这‘余烬’之中!它在驱赶那些贪婪的鬣狗,来替它完成最后的撕咬!”
“那就让他们来!”战红缨一把抄起斜倚在墙边的狰狞战戟,冰冷的戟刃在黑暗中划过一道森然的弧光。她身上的战意不仅没有因伤势而削弱,反而如同被浇上滚油的烈火,熊熊燃烧起来,将残余的暗金光晕重新点燃,虽不如之前炽盛,却更加凝练、更加不屈!“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群,屠一群!正好用他们的血,给你这‘黑户’补补身子!”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杀伐决断。
萧遥看着战红缨战意冲霄、如同浴火战神般的侧影,眼神深处那点冰冷的寒焰微微跳动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自己那只刚刚为战红缨驱除天道侵蚀的手。五指张开,在虚空中轻轻一握。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否定”与“排斥”意味的奇异力场,以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残破的小院。这力场微弱却坚韧,如同在喧嚣的尘世中强行撑开了一片小小的“真空”地带。
院墙缝隙中钻入的夜风,消失了。
远处村民隐约的哭嚎声,模糊了。
甚至连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尘埃枯朽气息,也被短暂地隔绝在外。
这是欺天石初步修复后,结合他自身对天道排斥的深刻“体悟”,以及对时空法则(尤其是时光坟场残酷洗礼后)的碎片理解,在生死压力下,本能施展出的一个雏形——一个微型的、不稳定的、专属于他这“黑户”的“伪领域”!
领域之内,天道规则的压制与修正之力,被暂时、强行地扭曲、削弱了一丝!
“鬣狗?”萧遥的声音在这片被他强行扭曲的小小空间内响起,冰冷中透着一丝掌控的意味,他看向战红缨,嘴角那抹弧度带着近乎残酷的平静,“不。是磨刀石。”
“既然天道要借刀杀人,要用这诸天万界的贪婪来磨灭我这‘异数’…”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战红缨战戟上未干的血迹,扫过自己苍白的手掌,最终定格在院外那片被毁灭之光犁过、更显死寂的黑暗村落。
“那就让这余烬之地,成为猎场。”
“看看是他们的刀快…”
萧遥的声音陡然转寒,如同九幽之风席卷,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冷酷决绝。
“还是我这‘黑户’的命…更硬!”
话音落下,他撑开的这片微弱力场轻轻一荡,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随即隐没无形。残破小院重新被外界的死寂与恐惧气息所笼罩。但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对规则的强行“否定”意味,却如同烙印,清晰地留在了战红缨的感知里。
她握紧了手中的战戟,戟杆冰冷的触感传递着力量,也传递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她看向萧遥,眼中燃烧的战意没有丝毫动摇,只有一种纯粹的信赖与同行向死的觉悟。
院外,惊慌失措的村民哭喊声隐隐传来,更远处,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恶意在黑暗中汇聚、窥视。
余烬村的夜,更深了。但在这片绝望的死地中心,两颗不肯屈服的灵魂,如同即将投入暴风眼的顽石,已在无声中完成了淬火,静静等待着那注定席卷而来的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