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村……萧遥!
那个名字再次浮现,却已不再带有任何撕心裂肺的情感。有的,只是一种冰冷的、基于“存在”关联的确认。他还在那里,在天道的排斥下挣扎。他需要时间。
“时间……”凌清雪的意识回归体内,聚焦于那刚刚成型的自在道源。它依旧微小、脆弱,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需要漫长岁月的温养才能壮大。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压过了她沉浸在“自在”感悟中的空灵。时间,是她和他都最缺少的东西!她必须更快!快得超越常理!
如何更快?新生的自在道元在纤细的经络中流淌,修复着肉身,速度已是奇迹,但远远不够!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源泉!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周围无尽的寒髓灵泉。
冰髓本源……那是天地间至阴至寒的精华,是她目前唯一能快速汲取的力量。但自在道元对它的转化效率,似乎遇到了瓶颈。
“转化……”意识在道源之光中高速推演。自在,不滞于物,不拘于形。冰髓本源只是外物,一种能量形态。而自在道元,是存在的本源之力,是更高层次的存在。为何要拘泥于“转化”二字?为何不能是……“同化”?甚至……“定义”?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空明的道心中升起:以我自在道源为核心,以我凌清雪之意志为法则,重新“定义”这寒髓灵泉!
不再是将冰寒之力艰难地转化为自在道元,而是直接宣告:凡入我身之能量,皆为自在道元之养分!凡近我道源之物性,皆需遵循我自在之律令!
这并非掠夺,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敕令”!是新生“自在道”对天地规则发起的第一次微弱却本质的挑战!
意念既生,道源响应!
丹田内,那微小的自在道源光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这光芒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向内塌陷,形成一种无形的、绝对自我的“场”!这“场”瞬息笼罩了凌清雪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空间。
当下一缕寒髓灵泉的本源之力被身体汲取,靠近这“自在场”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精纯的冰寒能量并未像之前那样被道源吸收转化,而是直接在“自在场”的笼罩下,发生了本质的跃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抹去了“冰寒”的固有属性,剥离了它原本在天地法则中的“位置”,然后,被霸道地、不容置疑地“定义”为——最纯粹、最本源的“存在之力”!这些被重新定义的力量,甚至无需经过道源的转化过程,便直接融入流淌的自在道元之中,成为壮大它的一份子!
效率,百倍提升!不,是质的不同!
“呃啊——!”
巨大的能量瞬间涌入,远超经络新生通道的负荷!剧烈的胀痛感几乎要将凌清雪新生的意识撕裂!无数新生的、脆弱的经络被狂暴涌入的“存在之力”撑得寸寸龟裂!剧痛如同亿万钢针攒刺!
然而,在这足以让常人瞬间崩溃的痛苦狂潮中,凌清雪的意识却如同风暴中心的礁石,岿然不动!她那双在灵泉深处紧闭的眼眸,在识海的光明中,却猛地睁开!眼神空明、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对痛苦本身的审视与解析!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经络阻?那便破开!通道狭?那便拓宽!以力为凿,以痛为引,重开天地!”
意念如刀!自在道元在她绝对意志的驱动下,非但没有减缓吸收,反而主动引导着那汹涌澎湃的、被重新定义的“存在之力”,化作无数柄无形而锋锐的凿子、巨锤,狠狠地冲击向那些淤塞的旧伤、狭窄的新生通道、以及身体深处一切阻碍力量运行的屏障!
咔嚓!咔嚓!咔嚓!
密集而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在她体内各处响起!那是旧伤被强行冲开的崩裂,是新生经络被暴力拓宽的呻吟,是更深层次的肉身桎梏被无情粉碎的哀鸣!每一次碎裂,都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剧痛和大量污血从她七窍、毛孔中渗出,瞬间染红了周围的灵泉。
这是何等酷烈的新生!以自身为炉,以灵泉为薪,以痛苦为锤,在毁灭的边缘,强行锻造一具足以承载“自在”道果的崭新道躯!
毁灭与新生,在这具残破的躯壳内,以一种最原始、最暴烈的方式,同步上演!
时间在剧痛与重塑中流逝。寒髓灵泉万年积累的精纯本源,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掠夺、被定义、被吞噬。凌清雪的身体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疯狂地汲取着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那汹涌的能量狂潮终于开始平复。并非灵泉枯竭,而是她的身体,经历了无数次粉碎与重铸,终于初步适应了这种狂暴的吞噬速度。新生的经络网络,如同经历地火锤炼的琉璃,遍布裂痕,却异常坚韧宽阔,流淌其间的自在道元,已从最初的涓涓细流,壮大为奔腾的江河!
丹田内,那自在道源的光点,此刻已化作一颗介于虚实之间的、缓缓自转的微缩星辰。它散发着恒定、清冷的光辉,内部那一点“道源空间”虽依旧微小,却深邃稳固,成为了自在道元生生不息的源头。
痛楚依旧存在,却已从撕裂神魂的酷刑,变成了淬炼意志的熔炉之火。凌清雪缓缓地、尝试着动了动手指。
僵硬,沉重,仿佛不属于自己。但指尖传来的微弱触感,却让她道心微澜。那是真实的,属于她自己的感知。
她尝试着运转新生的自在道元。心念微动,一股清冷、空灵、却又带着绝对主宰意志的力量,便顺从地流淌过指尖。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却有一种内蕴的、足以令空间微微扭曲的凝实感。
力量……回来了。虽然远未及巅峰,但这力量,纯粹源于自身,再无半分杂质,再无半分滞碍!它只为“凌清雪”的存在而运转!
她缓缓地、一寸寸地,在灵泉底部坐直了身体。这个简单的动作,却牵动了全身无数新愈合的伤口和脆弱的经络,带来一阵密集的刺痛。她眉头微蹙,却连一丝呻吟都未曾发出。那空明的眼神里,只有一片沉寂的冰湖,映照着自身的存在。
哗啦……
水波轻漾,她破开水面,站了起来。
赤裸的身躯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新生的肌肤莹白如玉,却布满了纵横交错、如同蛛网般的淡粉色伤痕,那是经络强行拓宽、旧伤被暴力冲开留下的印记,是她涅盘重生的勋章。湿漉漉的长发贴在光洁的背脊上,发梢滴落的水珠,带着灵泉残留的寒气。
她低头,看着自己这具伤痕累累却又蕴含着全新力量的身躯。没有羞怯,没有厌恶,只有一种纯粹的审视。指尖拂过胸前一道狰狞的旧疤,那是被法则之力擦过留下的印记。曾经,这疤痕是耻辱,是提醒她依附于萧遥羽翼之下的烙印。此刻,它只是一段过往的痕迹,仅此而已。
心念再动,丹田内那颗微缩星辰般的自在道源微微一震。一层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清冷光晕自她体表浮现。光晕所及之处,肌肤上的水珠瞬间被蒸发殆尽,不留一丝痕迹。同时,那些纵横交错的淡粉色伤痕,也在光晕的抚慰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隐去,肌肤恢复成一片无瑕的冷白。
这并非幻术遮掩,而是自在道元对自身物质形态最基础的“定义”与修复之力!
她抬起手,五指张开,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嗡!
掌心周围的空间,瞬间向内塌陷了一瞬,形成一个微小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扭曲旋涡!一股强大的吸力爆发,将数丈外一块沉在泉底的黑色鹅卵石凌空摄来,稳稳落入她的掌心。石头入手冰凉坚硬。
凌清雪看着掌心的石头,眼神毫无波澜。五指微微发力。
咔…嚓…
坚硬的鹅卵石,在她新生的、看似柔弱无力的指间,如同朽木般碎裂开来,化为齑粉,从指缝簌簌落下。
力量!掌控自身、掌控外物的力量!这力量不再是为了证明什么,不再是为了追逐谁的身影,它只为了一个目的——维护“凌清雪”这个存在的延续与强大!
她赤足踏上灵泉边缘冰冷光滑的岩石。足底传来的坚实触感,让她道心稳固。环顾四周,这个曾是她绝望囚笼的隐秘灵泉山谷,此刻在她眼中,不过是天地间一处寻常的景致。
就在她准备离开这涅盘之地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锋锐气息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精准地穿透了空间的距离,传递到她新生的、敏锐异常的感知之中!
那意念波动极其简短,带着金戈铁马的铿锵与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需要时间。我来守门。——战红缨。”
战红缨!守门?
余烬村!萧遥!
这几个字眼瞬间在凌清雪空明的心湖中激起清晰的涟漪。并非情感的波澜,而是基于“存在”关联的确认。战红缨在传讯,在守护,在争取时间。而萧遥……他还在那片被天道排斥的绝地之中!
时间……
凌清雪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山谷的岩壁,投向了意念传来的、那片混乱法则笼罩的遥远方向。她那双刚刚历经生死、重获新生的眼眸里,冰封般的空明之下,第一次燃起了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东西——那是属于“自在”道途的意志之光!
她没有言语,只是微微闭目。丹田内,那颗微缩的自在道源星辰,旋转的速度悄然加快了一丝。周身流淌的自在道元,运转的轨迹变得更加凝练、迅疾。
下一刻,她身形微动,如同融入清冷月华的一道虚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寒髓灵泉水面,一圈圈缓缓扩散的涟漪,映照着山谷上空永恒不变的、冰冷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