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天道异象·高层震动(1 / 2)

死亡的气息尚未从骨髓里彻底褪去,像一层粘腻冰冷的油污裹着神魂。

余烬村边缘,那间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破败石屋内,萧遥背靠冰冷的土墙,微微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仿佛无数碎裂的骨头碴子在皮肉下互相摩擦。寿元被时光湍流硬生生斩去一截的虚弱感,沉甸甸地压在魂魄深处,比任何外伤都要令人窒息。他抬起手,指间捻着几缕散落肩头的发丝,那刺目的雪白,是时光坟场残酷的墓志铭。

“感觉如何?”战红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低沉而紧绷。她斜倚在门框上,那杆不离身的沉重战戟就靠在触手可及处,戟刃上残留着几道被奇异力量腐蚀出的细微凹痕,如同被无形的毒牙啃噬过。她的脸色同样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外面那片死寂荒芜的旷野。

“死不了。”萧遥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却只牵动了脸颊上几道尚未愈合的血痂,带来一阵刺痛。他闭上眼,强行调动着体内那几近枯竭、运转迟滞的灵力。身体的本能还在忠实地执行着闪避的命令,即便此刻静坐,肌肉纤维也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那是无数次在法则陷阱与天罚边缘极限腾挪留下的烙印——刀尖上跳出的死亡之舞,代价就是这副千疮百孔、寿元大损的躯壳。

更糟糕的是那如影随形的“标记感”。清晰,冰冷,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判意味。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与这片天地的“融洽”被粗暴地撕裂了。灵气不再是滋养,反而带着隐隐的排斥与灼痛,每一次试图吸纳,都如同吞咽掺杂了碎玻璃的砂砾。天地间那无形的法则脉络,此刻对他充满了额外的“修正”阻力,举手投足,都像在粘稠凝固的琥珀里艰难穿行。

整个世界,都在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宣告:他是异物,是漏洞,是必须被清除的“黑户”。

他缓缓睁开眼,望向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余烬村死气沉沉,稀薄到近乎于无的灵气让这里如同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欺天石在他识海深处沉寂着,像一个耗尽了所有力气的旅人,暂时隔绝了那无处不在的、令人心悸的天道锁定。难得的喘息之机,却更像暴风雨前虚假的宁静。

就在他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那缕白发时——

嗡!

一声低沉、恢弘、仿佛来自世界最底层基石的嗡鸣,毫无征兆地穿透了一切屏障,在萧遥的神魂深处悍然炸响!这声音并非通过耳膜传递,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的本源,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与愤怒,如同亘古沉睡的巨人被强行惊醒时发出的痛苦咆哮。

“呃!”萧遥闷哼一声,本就虚弱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战红缨更是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战戟嗡鸣,本能地指向门外虚空,厉声喝道:“什么东西?!”

下一刻,无需回答,天地已为之剧变!

窗外那片灰蒙蒙、亘古不变的死寂天空,陡然间被撕开了无数道狰狞的裂口!那不是空间裂缝,而是规则本身的伤痕!裂痕边缘流淌着混沌未开般的浑浊色泽,深邃、混乱、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毁灭气息。透过这些扭曲的裂痕,隐约可见其后狂暴翻涌的、不属于此世的光怪陆离的能量乱流。

与此同时,大地深处传来沉闷的、如同巨大心脏被撕裂的哀鸣。脚下坚硬的地面开始高频震颤,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远处地平线上,几座本就风化严重的石丘,竟在肉眼可见的规则扭曲波动中,无声无息地崩解、坍塌,化为齑粉,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随意抹去。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天地间原本就稀薄可怜的灵气,瞬间彻底狂暴!它们不再是无序的散逸,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巨大旋涡疯狂抽吸、搅动,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色彩斑斓却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乱流,朝着那些虚空裂痕的方向汹涌倒灌而去!空气中响起刺耳的尖啸,那是灵气被强行撕裂、吞噬时发出的绝望嘶鸣。

余烬村里仅存的几户凡人被这末日般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凄厉的哭喊和绝望的祈祷声瞬间打破了死寂。

“天道震怒……”萧遥扶着冰冷的土墙,强行稳住身形,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嘴角那抹强行压下的血痕刺目惊心。他死死盯着窗外那规则哀鸣、混沌泄露的可怖景象,眼神深处一片冰寒,如同冻结的深渊。“它在‘痛’,在‘流血’……为了追杀我?”

一股难以形容的荒谬感混合着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这已超出了追杀个体的范畴,更像是世界本身因为他这个“错误”的存在,其根基开始动摇、崩解!那来自世界胎膜的哀鸣与震动,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悲嚎,清晰地传递着整个位面根基不稳的恐怖信号。

他成了这个世界的“病灶”,天道正在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进行着最彻底的“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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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仙宗,云顶天宫。**

云海翻腾,仙鹤清唳。这里是东域人族仙道执牛耳者,传承自太古的庞然大物,太一仙宗的核心禁地。天宫悬浮于万丈高空,灵气浓郁如实质,化作七彩霞光流淌不息,将整片殿宇群映照得如同神国仙境。

此刻,天宫最深处的“观星殿”内,气氛却凝重得如同铅块压顶。

殿顶并非实体,而是以无上法力凝聚的一片深邃星空投影,亿万星辰按照玄奥轨迹缓缓运行,演绎着天地至理。殿内云床之上,盘坐着三位须发皆白、气息渊深如海的老者。他们身着太一仙宗标志性的玄白道袍,袍袖间隐有星辰生灭的虚影流转。三人正是仙宗地位最尊崇的太上长老,常年于此闭关参悟星辰大道,非动摇宗门根基之事绝不出面。

突然!

殿顶那片深邃的星空投影,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

亿万星辰如同被投入沸水的鱼群,疯狂地乱窜、跳跃!原本恒定运行的轨迹瞬间支离破碎,无数星辰拖曳出惨白的光尾,互相撞击、湮灭,爆发出一团团刺目欲目的光爆!整个星空投影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溃!

“噗!”

三位太上长老几乎同时身躯剧震,齐齐喷出一口心头精血!殷红的血雾弥漫开来,瞬间被紊乱的星辰之力搅成更细碎的红尘。他们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无法掩饰的惊骇。

“周天星轨……大乱!”居中那位面容最为古拙的长老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天道紊序,法则哀鸣!这是……世界本源在示警?!”

“是灭世大劫的前兆?”左侧长老脸色煞白,眼神锐利如剑,试图穿透那混乱的星图。

“不!”右侧长老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爆射出骇人精光,死死盯着星图核心那片最混乱的区域,仿佛要从中揪出罪魁祸首,“星象混乱之源并非外魔入侵,亦非域外冲击……其‘因’……其‘因’似乎……就在此界之内!是……是一个‘点’!一个引发了整个规则网络连锁崩塌的‘点’!”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而拔高、尖利。

“一个点?”居中长老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猛地抬手,一道蕴含无上法力的神念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向殿内深处悬挂着的一面古朴铜钟!

咚——!!!!

宏大、苍凉、带着无尽肃杀与警醒意味的钟声,骤然从观星殿爆发,瞬间穿透层层叠叠的仙宫禁制,响彻整个太一仙宗七十二峰!

“升阵!!!”居中长老的咆哮声紧随钟声之后,如同雷霆滚过仙宫,“太古守护大阵!即刻!全面开启!隔绝内外!任何弟子不得擅出!违令者,视为叛宗,立斩不赦!”

命令下达的瞬间,整个太一仙宗七十二灵峰,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被强行惊醒!

轰隆隆隆——!!!

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从大地深处传来。七十二座灵峰的地脉核心同时爆发出冲天的光柱!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光华交织缠绕,蕴含着最本源、最古老的守护意志。光柱并非直冲霄汉,而是在升腾到一定高度后,如同巨大的伞盖般向四周急速蔓延、连接!

无数玄奥繁复到极致的太古符文,在光幕上疯狂流转、组合、凝结!这些符文每一个都大如山岳,闪烁着金属般冰冷沉重的光泽,带着万古不灭的沧桑气息。它们相互勾连,层层叠叠,瞬息之间便在整个太一仙宗山门上空,构筑起一个巨大无比、覆盖了方圆数万里的超级光罩!

光罩形如倒扣的巨碗,表面符文如龙蛇游走,散发出坚不可摧、万法不侵的恐怖威压。光罩形成的刹那,外界那狂暴倒灌的灵气乱流、令人心悸的规则哀鸣、乃至虚空中隐隐传来的混沌气息,瞬间被隔绝了大半!仿佛将整个仙宗从动荡的世界里硬生生切割出来,暂时置于一个相对“安全”的孤岛。

然而,这并非没有代价。

光罩内部,原本浓郁如水的天地灵气,如同被无形的巨鲸疯狂吞噬,瞬间变得稀薄无比!无数正在闭关修炼的弟子猛地惊醒,惊恐地发现体内灵力运转骤然迟滞,甚至隐隐有倒流反噬的迹象!种植着无数奇花异草的药园,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叶片萎蔫;流淌着琼浆玉液的灵泉,水位急剧下降,发出干涸的呜咽……整个太一仙宗七十二峰的灵脉,都在为支撑这太古大阵而哀鸣、超负荷运转!

山门内,一片死寂般的惊恐。弟子们茫然抬头,望着头顶那隔绝了混乱天象、却也隔绝了生机的厚重光罩,一种末日降临、被世界抛弃的窒息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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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阁,问天峰顶,混沌天仪殿。**

这里没有金碧辉煌,只有一片永恒的、仿佛凝固了的黑暗虚空。虚空中,悬浮着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仪器——混沌天仪。

天仪的主体由无数大大小小、材质各异(玉石、青铜、星辰精金、甚至某种生物的骨骼)的圆环嵌套而成,环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细如蚊蚋的先天道纹。这些圆环并非静止,而是在以一种极其复杂、玄奥莫测的轨迹缓缓旋转、交错、滑动,永不停歇,仿佛在推演着宇宙诞生至今的所有奥秘。圆环运转时,带动虚空中的混沌气息,发出低沉如远古神只呓语般的嗡鸣。

十二位身着灰色麻布长袍的天机阁长老,如同十二尊没有生命的石像,盘膝悬浮于混沌天仪的核心区域。他们闭目凝神,枯瘦的手指在身前结成各种玄奥的手印,将自身庞大的神念与精纯无比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到那些旋转的圆环之中,维持着这窥探天机的神器运转。

天机阁不问世事,只问天心。他们的职责,便是通过混沌天仪,解读天地运行的至理,预兆吉凶祸福。

然而此刻,混沌天仪那亘古不变的运转节奏,被一股来自天地本身的狂暴力量彻底打乱!

嗡——!!!!

一声凄厉到不似凡间声响的尖啸,猛地从天仪核心爆发!那声音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混乱,瞬间穿透了十二位长老的神魂防御!

噗!噗!噗!噗……

十二位长老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同时砸中,身体剧烈震颤,脸色瞬间由红润转为死灰,齐齐喷出大口鲜血!那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诡异的暗金色泽,刚一离体,就被狂暴混乱的天机之力搅成飞灰。

“呃啊——!”为首的大长老须发贲张,枯槁的脸上肌肉扭曲,七窍之中都渗出了暗金色的血丝。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眼眸不再是洞悉世事的清明,而是充满了血丝与一种近乎疯狂的惊骇!他死死盯着前方剧烈震颤、发出刺耳摩擦声的混沌天仪。

只见那原本精密运转、演绎无穷天道的无数圆环,此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蜂群,彻底失去了控制!它们疯狂地碰撞、挤压、甚至互相吞噬!无数细密的裂纹在圆环表面蔓延、炸开!刻印其上的先天道纹,光芒狂闪,明灭不定,如同垂死挣扎的萤火,然后一个接一个地黯淡、崩解、消散!

整个混沌天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正被蛮横地、一点点地捏碎!

“反噬……天机反噬!”大长老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天道……天道本身在‘拒绝’被窥探!它在……它在‘混乱’!它在‘流血’!源头……源头……”

他强忍着神魂几乎被撕裂的剧痛,燃烧着本命精元,将最后的神念不顾一切地刺向天仪核心那片最狂暴的混沌区域!他要抓住那一闪而逝的“因”!

轰!!!

神念接触那片混沌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充满了冰冷“修正”意志和绝对“抹除”力量的洪流,顺着他的神念逆冲而回!那力量至高无上,不容置疑,带着对整个世界规则的绝对掌控!

“啊——!!!”

大长老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抛飞,周身经脉寸寸爆开血雾,识海之中一片恐怖的空白与剧痛!他最后“看”到的景象,并非具体的画面,而是一种绝对的、令人绝望的“虚无”!仿佛天地间存在本身的一个巨大“漏洞”,一个必须被清除的“错误”!任何试图窥探其根源的行为,都如同蝼蚁仰望崩塌的天穹,只会招致毁灭!

“阁主!”其余十一位长老惊骇欲绝,纷纷强行中断与天仪的联系,不顾自身反噬,扑向坠落的大长老。

大长老重重摔在冰冷的虚空地面,气若游丝,浑身浴血。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殿外那象征着天机阁至高权威的“天谕碑”方向,嘴唇翕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封……封山……千年……大凶……灭……世……”

话音未落,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传……传阁主谕令!”一位伤势稍轻的长老强压翻腾的气血,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对着虚空嘶吼,“天机阁!即刻起!封山!闭阁!隔绝天机!千年之内,所有弟子不得踏出问天峰一步!违者……神魂俱灭!”

命令化作无形的波纹扩散出去。整个问天峰瞬间被一层灰蒙蒙、隔绝一切窥探与联系的光幕笼罩,彻底消失在动荡的世界感知之中。天机阁,选择了彻底的龟缩与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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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炎神朝,帝都,神凰宫深处。**

这里并非女帝日常处理朝政的金銮殿,而是她静修养伤的隐秘寝宫——栖梧殿。殿内陈设华美却透着清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带着涅盘气息的药香,却依旧压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巨大的凤榻之上,凤霓裳半倚着柔软的锦垫。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素白的中衣,往日里威严华美的帝袍与凤冠早已卸下。那张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容颜,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败,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如同褪色的花瓣。她的气息极度萎靡,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胸腔里压着万钧巨石。强行涅盘的后遗症和上次引动龙气所受的暗伤,如同两条毒蛇,时刻噬咬着她的根基。

“陛下!万万不可啊!”老丞相须发皆张,扑倒在凤榻前,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老泪纵横。“您凤体未愈,根基动摇!再次强行引动国运龙气,无异于饮鸩止渴!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重则龙气反噬,身死道消!陛下!三思!三思啊!”

“陛下!神朝亿万子民系于您一身!您若有不测,神朝危矣!”兵部尚书亦是跪伏在地,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那天道异象虽凶,未必就与我大炎相干!何至于此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