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英灵那毁天灭地的巨拳,擦着战红缨战甲的边缘,狠狠砸在了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恐怖的力量爆发开来,暗褐色的大地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炸开一个深坑,狂暴的战意冲击波混合着实质的怨气向四周疯狂扩散!若非被萧遥甩开,战红缨即便不死,也必然遭受重创!
萧遥自己呢?
在甩出战红缨的同一刹那,他的身体借助那反作用力,如同被抽打的陀螺,以更快的速度、更诡异的角度向相反方向旋身!血色巨拳带起的狂暴罡风如同无数把利刃切割着他的身体,衣衫瞬间碎裂成蝶,在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但他身体扭动的频率和角度,竟神奇地与那冲击波的震荡频率产生了某种同步!
他整个人,就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看似被冲击波狠狠掀飞,实则是在利用这股狂暴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以最小的伤害代价,远远地抛离了爆炸的核心区域!
“砰!”萧遥的身体砸在一堵布满裂痕的断墙之下,激起一片污浊的尘土。他剧烈地咳嗽着,嘴角再次溢出鲜血,浑身如同散了架,新伤叠着旧伤,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因为一击落空而发出愤怒咆哮的血色英灵。
战红缨在断臂后稳住身形,看着萧遥替自己挡下致命一击并被炸飞,眼中瞬间燃起滔天怒火和深深的自责!“萧遥!”她厉啸一声,就要不顾一切冲过去。
“别动!”萧遥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尘土传来,“它…暂时…不会攻击你!”
果然,那凝聚了恐怖战意的血色英灵,在咆哮之后,巨大的、由纯粹意志构成的头颅,却转向了萧遥落地的方向。那双燃烧着血色火焰的眼窝,死死地盯着萧遥,但那股必杀的、狂暴的战意,却似乎…减弱了?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疑惑?
萧遥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的断墙残垣,再次艰难地、缓慢地重复起那个古老的祭奠姿态。他咳着血,声音断断续续,却依旧坚持诵念着那古老的祷言音节。混沌本源的气息,混合着他自身的鲜血和这片战场的气息,再次微弱地弥漫开来。
血色英灵庞大的身影悬浮在空中,燃烧的眼窝死死盯着萧遥的动作,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激烈的挣扎。战场深处,其他一些被惊动的、形态各异的强大执念和残破战意,也隐隐绰绰地浮现出来,它们的气息同样狂暴混乱,但在触及到萧遥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微弱而古老的祭奠气息时,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迟疑和混乱。
这片由无尽怨恨和不灭战意构成的死亡之地,因为一个闯入者那源自葬神渊的古老礼仪,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暂时的平静对峙之中。死寂的压迫感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沉重,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战红缨屏住呼吸,紧握战戟,武道意志蓄势待发,目光死死锁定着那血色英灵和周围若隐若现的其他威胁。她不敢有丝毫松懈,但心中却翻涌着惊涛骇浪——萧遥刚才那救下她的一甩,还有此刻以残躯沟通英灵的举动,那对时机和危险的把握,已经彻底超越了“技巧”的范畴,完全融入了生命的本能!在这片连天道之力都显得稀薄扭曲的绝地,他那源自混沌本源的、在无数次死亡边缘磨砺出的生存本能,似乎成了对抗这片古战场残响的唯一武器。
寂静在蔓延,每一秒都如同刀割。血色英灵那由纯粹战意构成的巨大身影缓缓下沉,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岳。它燃烧的眼窝死死钉在萧遥身上,那目光似乎穿透了皮肉骨骼,直抵他体内那缕微弱却坚韧的混沌本源核心。无声的审视,带着万古战场沉淀下来的冰冷与杀伐。
萧遥背靠着冰冷的断壁残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如同无数细小的钢针在脏腑间搅动。他维持着那古老的祭奠姿态,双手在胸前交叠,指尖勾勒着残缺的符文轨迹,动作因伤痛而微微颤抖,却依旧保持着那份苍凉的韵律。古老祷言的音节从他干裂带血的唇间艰难地流淌出来,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奇异地在这片死寂的战场上回荡,与那无处不在的怨魂低语形成一种诡异的对抗。
他体内的混沌本源已经微弱到了极点,如同即将燃尽的灯油,每一次调动都像是在燃烧生命。但他不敢停。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那些若隐若现的、由残破战意和强大执念凝聚成的阴影,它们混乱狂暴的气息正因为他的举动而产生着微妙的波动。一丝迟疑,一丝源自古老记忆被唤醒的茫然,正在这些不灭英灵的核心中弥漫。这是唯一的生机!他必须死死抓住这沟通的桥梁,哪怕代价是榨干自己最后一丝力量。
战红缨全身的肌肉绷紧如钢铁,暗红色的战戟斜指地面,戟尖吞吐着凝练如实质的血色锋芒。她的武道意志高度凝聚,如同一座蓄势待发的活火山,牢牢锁定着那血色英灵和四周最危险的几道阴影。汗水混合着污血从她额角滑落,滴入暗褐色的大地,瞬间消失无踪。她的精神同样承受着战场残念的疯狂冲击,亿万亡魂的哀嚎如同钢针不断刺穿着她的识海。守护的意志与这古战场万古积累的毁灭怨念激烈碰撞,在她识海中掀起惊涛骇浪,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撕裂。她死死咬住牙关,牙龈渗出血丝,唯有那双燃烧着不屈战意的眼睛,如同黑夜中的火炬,未曾有丝毫动摇。她在等,等萧遥的信号,或者…等那血色英灵最后的裁决。
时间在无声的对抗中流逝,沉重得令人窒息。
突然!
“呜——!”
一声更加凄厉、更加尖锐、仿佛能刺穿灵魂的嚎叫,猛地从战场深处那片最幽暗、怨气最浓烈的区域爆发出来!这嚎叫带着一种疯狂的嫉妒和毁灭一切的怨毒,瞬间压过了其他所有残响!一道灰黑色的、如同腐烂淤泥凝聚而成的扭曲阴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从斜刺里猛地扑向萧遥!它的目标,赫然是萧遥维持着祭奠姿态的双手!那姿态和祷言带来的微弱共鸣,似乎激怒了这片战场中某些更加阴暗、更加渴望彻底毁灭的存在!
这道阴影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它所过之处,连凝固的怨气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它出现的角度极其刁钻,时机更是恶毒——正是萧遥心神全力沟通血色英灵、体内力量几乎枯竭的瞬间!战红缨的注意力大部分也被血色英灵牵制!
致命的偷袭!来自古战场本身的恶意!
阴影未至,那浓郁的、足以侵蚀神魂的腐朽怨毒气息已经扑面而来!萧遥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的本能再次压倒了思考!
他甚至来不及完全中断那古老的祭奠姿态!
身体在感受到那蚀骨阴寒的瞬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侧面弹起!动作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被灰黑色气息腐蚀得嗤嗤作响的残影!但这仓促的闪避,无法完全避开这蓄谋已久的偷袭!
“嗤啦!”
那灰黑色的阴影如同附骨之蛆,擦着萧遥弹起的左臂掠过!包裹左臂的残破衣袖瞬间化为飞灰,紧接着,一阵深入骨髓、仿佛连灵魂都要冻结的阴寒剧痛猛地传来!左臂外侧,一大片皮肉如同被强酸泼中,瞬间变得灰败、枯萎、失去所有生机,并且那可怕的腐朽气息还在沿着手臂经脉疯狂向上侵蚀!剧痛让萧遥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身体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
“找死!”战红缨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几乎在萧遥遇袭的同一瞬间,她的战戟动了!
没有半分犹豫,没有半分保留!积蓄已久的武道意志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暗红色的战戟撕裂凝固的空气,戟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那光芒不再是简单的能量,而是凝聚了她所有守护意志、愤怒火焰的实质化!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血色戟芒,如同开天辟地的血色雷霆,后发先至,带着斩断一切邪祟、荡平一切魑魅魍魉的决绝意志,狠狠斩向那道偷袭得手、正欲再次扑向萧遥的灰黑色阴影!
“破邪!斩!”
轰——!!!
血色戟芒与灰黑色阴影狠狠撞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滚油泼雪的剧烈消融声!那凝聚了战场最深重怨毒和腐朽的阴影,在战红缨这含怒一击、凝聚了纯粹守护意志的武道极意面前,发出了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戟芒中蕴含的炽热煞气和守护执念,正是这种阴暗存在的克星!
灰黑色阴影如同烈日下的积雪,被血色戟芒硬生生从中斩开!大半个阴影在炽热的煞气和守护意志中疯狂扭曲、蒸发、消散!残余的一小部分如同受伤的毒蛇,发出刺耳的嘶鸣,带着浓烈的怨恨,猛地缩回了战场深处最幽暗的角落,消失不见。
而战红缨斩出这惊天一戟后,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多了。强行爆发武道极意对抗那核心的腐朽怨念,对她的精神是巨大的透支,识海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但她握戟的手,依旧稳如磐石,戟锋斜指幽暗深处,目光如电,充满了警告与威慑。
就在战红缨斩灭阴影的同时,萧遥失控的身体眼看就要重重砸向一片布满尖锐碎石和凝固污血的地面!那灰黑色腐朽气息带来的剧痛和侵蚀正在疯狂蔓延,左臂几乎失去知觉!
生死关头,萧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决绝!他强行压下左臂那蚀骨的剧痛和疯狂侵蚀的阴寒,仅存的混沌本源不顾一切地向右臂和腰腹涌去!下落的身体在触地前的刹那,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柔韧姿态猛地蜷缩、团身!
“嘭!”
沉闷的撞击声!萧遥的右肩和蜷缩的背部率先着地,接触的瞬间,身体如同一个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顺着冲击力的方向猛地向侧面翻滚!不是硬扛,而是卸力!翻滚的动作快如车轮,每一次与布满碎石和污秽的地面接触,都伴随着令人心悸的摩擦和撞击声,尘土碎石飞溅!他如同一个没有痛觉的泥球,在布满死亡陷阱的地面上急速滚动,硬生生将下坠的巨大冲击力通过连续不断的翻滚卸掉!
滚出十几丈远,撞在一根斜插在地上的巨大断戟残骸上,才终于停下。他趴伏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右肩和后背火辣辣地疼,多处擦伤,骨头像是要裂开。但最要命的还是左臂!那灰败枯萎的区域已经蔓延到上臂,阴寒腐朽的气息如同活物,正疯狂地试图钻入经脉,向心脉侵蚀!他调动着体内仅存的一丝混沌本源,死死堵在肩窝处,与那入侵的阴寒力量激烈对抗,如同在血肉中开辟了另一片惨烈的战场,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残破的衣衫。
战场,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死寂。只有萧遥压抑的喘息和战红缨沉重的呼吸声在回荡。
就在这时,那一直悬浮空中、如同血色山岳般的巨大英灵,终于动了。
它缓缓降落下来,沉重的战意压迫感让空气都凝固了几分。但它并未再发动攻击。它那燃烧的眼窝,从战红缨身上移开,最终再次落到了艰难挣扎、左臂被阴寒腐朽气息缠绕、却依旧死死维持着最后一丝古老祭奠仪轨余韵的萧遥身上。
一个宏大、破碎、仿佛由无数兵器交击和战吼声混合而成的意念,带着跨越万古的沧桑与审视,直接在萧遥和战红缨的灵魂深处轰然响起:
“外…来…者…祭…奠…之…仪…”
“汝…身…藏…混…沌…之…种…”
“亦…染…万…恶…之…秽…”
“战…或……助…”
这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挣扎和矛盾。显然,萧遥那源自葬神渊的古老祭奠礼仪和他体内的混沌本源气息,让这位强大的古战场英灵产生了某种共鸣和认可,但萧遥此刻被那战场最深重怨毒所伤的左臂,又让他沾染了这片战场最憎恶的“秽物”。这位英灵残存的意志,似乎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是遵循战意,毁灭这个带着“秽物”的闯入者?还是认可那古老的祭奠,给予一丝庇护?
萧遥艰难地抬起头,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下颌滴落。他强忍着左臂那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剧痛和侵蚀,以及识海被万魂冲击的翻腾欲裂,目光死死迎上血色英灵那燃烧的眼窝。他放弃了维持完整的祭奠姿态,却依旧保持着那份苍凉沉凝的余韵。他张开嘴,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回应着那宏大的意念:
“非…战…”
“寻…欺…天…之…石…或…混…沌…源…光…”
“破…天…道…之…锢…”
“涤…此…界…之…秽!”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沫,却清晰地传递着他的目的——寻找欺天石修复之物或混沌本源的线索,打破天道禁锢,最终清除这片战场乃至整个世界的污秽!
“欺…天…”
“混…沌…源…光…”
那血色英灵的意念重复着这两个词,巨大的头颅微微转动,燃烧的眼窝似乎望向了战场更深处某个方向。它身上的战意波动得更加剧烈,似乎在激烈地思考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对萧遥来说都是煎熬。左臂的阴寒侵蚀越来越猛烈,混沌本源的抵抗节节败退,灰败枯萎的痕迹已经越过肩头,开始向胸口蔓延!冰冷和剧痛交织,如同无数冰针在骨髓里搅动,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战红缨拄着战戟,一步步艰难地挪到萧遥身边,警惕地守护着,看着萧遥左臂那可怕的伤势和灰败的脸色,眼中充满了焦虑和心痛。
终于,那血色英灵似乎做出了决定。
它庞大的身躯缓缓向侧面移动了一步,让开了通向它身后、那片怨气似乎更加浓重、战场遗迹更加破碎的区域的道路。同时,一股相对温和(虽然依旧带着凛冽战意)、却明显指向性的意念传来:
“向…死…而…生…”
“碎…星…渊…下…或…有…汝…寻…”
“穿…过…吾…之…域…速…离…”
“秽…染…深…重…吾…亦…难…久…护…”
它指向了战场深处一个名为“碎星渊”的方向,暗示那里可能有萧遥寻找之物(欺天石修复材料或混沌本源线索)的踪迹!但它也明确警告,萧遥身上沾染的“秽物”(那灰黑色阴影的腐朽怨毒)非常深重,连它残存的意志都感到忌惮,无法庇护他们太久,必须尽快穿过它守护的这片区域离开!
庇护!这是来自古战场英灵的短暂庇护和模糊线索!
“走!”萧遥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亮光,强撑着几乎要崩溃的身体,用还能动弹的右手猛地一撑地面,挣扎着想要站起。战红缨立刻俯身,一把将他搀扶起来。两人没有任何犹豫,也顾不上道谢(在这种地方,言语是多余的),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地朝着血色英灵让开的方向,朝着那片怨气更深、遗迹更加破碎的战场核心区域,艰难地冲去!
身后,那巨大的血色英灵身影缓缓悬浮而起,燃烧的眼窝注视着他们蹒跚的背影。周围那些躁动的阴影似乎被它的意志所慑,暂时安静了下来,但那股沉重的、充满恶意的注视感,却如同附骨之蛆,紧紧跟随着两人。那英灵的意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凉与警告,在两人灵魂深处留下最后的回响:
“天…道…之…痕…刻…汝…魂…”
“此…方…天…地…皆…为…牢…狱…”
“唯…有…本…能…可…斩…一…线…生…机…”
天道刻痕烙印魂中,此方天地皆为囚笼。唯有超越思维的本能,才能在绝境中斩出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