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视线尽头,地平线不再是平直的。它开始扭曲、波动,如同高温下蒸腾的空气。更诡异的是,脚下的沙地,远处的沙丘,都开始出现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像素化”现象。沙砾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像是信号不良的画面,色彩也在灰黄、惨白、暗红之间不稳定地闪烁跳跃。整个空间仿佛一张劣质的、正在崩溃的画卷。
一股强大到令人灵魂战栗的排斥感,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挤压而来!空气变得粘稠如胶水,每吸入一口,都像是吞下了滚烫的铁砂。重力也变得混乱,时而沉重如山,压得人骨骼呻吟,时而又轻飘飘无处着力。甚至连方向感都在快速丧失,前后左右的概念变得模糊不清。
“世界…在拒绝我们…”战红缨握紧战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赤红的罡气在混乱的规则压制下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她感到自己磅礴的武道意志,在这片被标记为“非法”的区域,运转起来也异常滞涩,仿佛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
萧遥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清晰地感觉到,缠绕在混沌本源上的那些规则符文锁链,此刻光芒大盛!它们如同贪婪的寄生虫,疯狂汲取着他本源的力量,并将这股汲取的力量,转化成了更强大的排斥力场,反馈给这片天地!
他不再仅仅是“被排斥”,更像是一个主动的“污染源”,他所到之处,世界的正常规则就被强行扭曲、干扰,如同病毒入侵了精密的程序!天道标记的“黑户”身份,正将他拖入一个恶性循环:标记引发更强排斥和修正阻力→修正阻力迫使萧遥动用本源抵抗或闪避→本源波动又被标记符文汲取→符文壮大释放更强排斥…直至将他彻底榨干,或者被修正程序彻底清除!
“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核心排斥区!”萧遥咬着牙,强忍着那种被整个世界当作病毒清除的窒息感和体内本源被疯狂抽取的虚弱剧痛,集中全部精神,试图在混乱扭曲的空间中,捕捉一丝相对薄弱的、可供通行的“路径”。
然而,就在他心神高度凝聚的瞬间——
嗡!
一声只有灵魂才能感知的、冰冷的嗡鸣在脑海中炸响!
眼前的景象瞬间崩塌、重组!
不再是灼热的赤焰戈壁,而是…一片熟悉的青山绿水。是他前世记忆深处,那座承载了无数童年欢笑、最终却毁于一旦的宁静小山村。村口的老槐树郁郁葱葱,树下的石磨盘光滑依旧,炊烟袅袅升起,带着饭菜的香气…
但下一刻,温馨的画面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片片碎裂!
血色的火焰冲天而起!惨叫声、哭嚎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撕心裂肺!他看到那些熟悉的、慈祥的面孔在烈焰中扭曲、碳化…看到自己前世那具幼小的身体,在废墟中无助地哭喊,被一只巨大的、燃烧着魔焰的脚掌狠狠踩下!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发疯!
“不——!”萧遥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嘶吼。这并非简单的过往重现!
场景再次切换!这一次,是未来!
他看到了叶璃!她依旧白衣胜雪,清丽无双,但此刻却身陷一片污秽的血池魔窟!无数扭曲的魔影缠绕着她,撕扯着她的白衣,污秽的血光侵蚀着她纯净的仙灵之气。她奋力挣扎,清冷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深沉的绝望,向他伸出手,樱唇微启,似乎在呼唤他的名字,声音却被魔啸淹没…
他看到了战红缨!她倒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那柄伴随她征战四方的赤红战戟断成数截,插在身边。她身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刃,赤红的战甲破碎不堪,被鲜血浸透。那双永远燃烧着战意的眸子,此刻却空洞地望着灰败的天空,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他看到了更多!青云界的山河在崩塌,无数生灵在哀嚎中化为飞灰!他看到了自己,站在一片毁灭的废墟中央,浑身缠绕着失控的、污浊的混沌气息,双目赤红,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曾经的逍遥洒脱荡然无存,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他亲手…摧毁了他曾想守护的一切!
绝望!冰冷彻骨的绝望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扎进萧遥的识海深处!比肉体的痛苦更甚百倍!天道的心魔拷问,在规则排斥的极致压力下,终于触及了他最深的恐惧——不是自身的死亡,而是无法守护的遗憾,是沉沦魔道的可能,是成为自己所厌恶之物的未来!是“逍遥”道心之下,那沉甸甸、几乎要将他压垮的责任!
“呃啊啊——!”现实中的萧遥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混沌本源因他心神剧烈震荡而剧烈波动,缠绕其上的规则符文锁链光芒暴涨,疯狂抽取着力量!他体表逸散出的微弱混沌气息变得混乱不堪,白发在狂乱的气流中飞舞,整个人如同即将崩碎的瓷器!他踉跄着,眼看就要栽倒在那片混乱扭曲、杀机四伏的沙地之上!
“萧大哥!醒来!”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越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
是战红缨!
她一直全神戒备着萧遥的状态。在他气息骤变、抱头嘶吼的瞬间,她便已察觉不对!眼看萧遥心神失守,即将被心魔吞噬,被混乱的规则彻底撕碎,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和守护之意在她胸中轰然爆发!
嗡——!
赤红的战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不再是单纯的罡气,而是凝聚到极致、带着她纯粹无匹武道意志的实体光焰!那光焰冲天而起,带着一种斩断虚妄、破灭邪祟的凛然气魄!
“武道通明·破妄斩!”
战红缨眼神锐利如电,锁定萧遥周身那混乱扭曲、滋生心魔幻象的规则力场,双手握戟,用尽全身的力量,朝着萧遥身前的虚空,悍然劈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赤红戟芒,如同切开黑暗的黎明之光,一闪而过!
嗤啦!
如同烧红的利刃切过坚韧的皮革。萧遥身周那片混乱扭曲、滋生心魔幻象的无形规则力场,被这凝聚了纯粹武道意志的一戟,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那些纠缠啃噬他心神的心魔幻象,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瞬间消融了大半!
萧遥浑身剧震,如同溺水之人猛地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涣散的瞳孔中重新凝聚起一丝清明。识海中那毁天灭地的绝望幻境迅速退潮,虽然残留的恐惧和心悸依旧如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但至少…他挣脱出来了!
“红缨…”萧遥看着挡在身前、戟指苍穹、浑身燃烧着赤红战意如同女武神般的战红缨,声音嘶哑地唤了一声。
然而,战红缨脸上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懊恼。
“糟了!”她抬头望天,眼神锐利如刀。
只见那道撕裂规则力场的赤红戟芒,其蕴含的磅礴武道意志和力量,虽然暂时驱散了心魔,却也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在这片天道标记严密监控、规则排斥异常强烈的区域,如此强烈的能量爆发,瞬间就打破了某种微妙的、脆弱的平衡!
头顶那惨淡的天空,如同被激怒的巨兽,骤然阴沉到了极点!并非乌云,而是纯粹的、令人心悸的毁灭法则在汇聚!
滋啦——!!!
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大如山峰般的深紫色雷霆,带着审判万物的恐怖威压,撕裂了本就扭曲的空间,如同上苍掷下的灭世之矛,无视了距离,瞬间锁定了刚刚摆脱心魔、气息尚未平复的萧遥,以及爆发出最强力量、如同灯塔般显眼的战红缨,轰然劈落!
雷霆未至,那纯粹的毁灭意志和锁定万物的规则气息,已经将两人死死钉在原地!脚下的沙砾在恐怖的压力下直接化为齑粉,形成巨大的凹坑!空气被彻底电离,弥漫着刺鼻的臭氧味和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