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源”的锁定，为何带着一丝迟疑？那“秩序失衡”的陈述，为何伴随着规则层面的混乱波动？那斩钉截铁的“修正必须”，为何在灵魂层面引动的，不是彻底的毁灭意志，反而更像是一种……基于底层逻辑不得不执行的“强制程序”？

就在萧遥意识模糊，试图抓住这转瞬即逝的诡异感觉时——

嗡！

前方那剧烈波动的规则风暴中心，那由亿万法则线条构成的天道化身，在传递出那断断续续的信息后，并没有立刻降下最终的毁灭打击。

祂那混乱闪烁、边缘模糊的身影，缓缓地、极其“专注”地，再次“看”向了萧遥。

这一次的“看”，与之前那扫描般的漠然截然不同。萧遥感觉自己的存在，从最表层的皮囊，到最深藏的混沌本源核心，都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极致的“目光”彻底穿透、解析、记录！仿佛他整个人，连同他的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可能性，都被强行拓印进了某个冰冷的天道数据库的最深处！

这道“目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却让萧遥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身裸体地暴露在宇宙规则的显微镜下，连灵魂最深处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然后——

没有预兆，没有过程。

天道化身那由纯粹规则构成的伟岸身影，如同信号不良的幻影，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淡化。构成祂身躯的亿万法则线条，如同退潮般急速收敛、隐没。那笼罩四野、冻结时空的绝对威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消退。

祂没有再看战红缨一眼，仿佛她只是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祂所有的“注意力”，在完成对萧遥那穿透性的“扫描”后，便彻底收回。

最终，在萧遥和战红缨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在次元夹缝依旧残留的混沌雷光和空间碎片背景里，那代表世界终极意志的化身，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淡化、消散于无形。

祂……走了？

就这么……走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濒临破碎的次元夹缝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连那些残余的、在虚空中游走的混沌电弧，都仿佛失去了目标，变得有些茫然无措。

压在萧遥和战红缨身上的亿万星辰般的重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呃啊！”

压力骤然消失的瞬间，萧遥紧绷到极限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他双腿一软，再也无法保持站立的姿态，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烂泥，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身体砸在冰冷坚硬、布满裂痕的虚空结晶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剧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全身每一个细胞，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昏死过去。喉咙里涌上浓烈的血腥味，但他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喘息。

“萧…萧遥！”战红缨的惊呼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天道化身消失带来的压力骤减，让她瞬间恢复了行动能力。她甚至来不及感受自己同样濒临崩溃的身体状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萧遥身边。看着他如同破碎瓷器般瘫软在地，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那双刚毅的眼眸瞬间被汹涌的泪水和极致的恐惧淹没。

“撑住！你给我撑住！”她嘶哑地吼着，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要将他扶起，却又怕自己笨拙的动作加重他的伤势，双手悬在半空，颤抖得厉害。

就在这时——

轰！轰！轰！轰！

苍穹之上，那随着天道化身消失而变得稀薄暗淡的混沌雷云，仿佛被最后一丝意志驱动，猛地翻滚咆哮起来！四道远比之前细小、颜色也暗淡许多、却依旧蕴含着恐怖寂灭气息的混沌神雷，如同最后的警告，撕裂云层，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无比地朝着下方瘫倒的萧遥和半跪的战红缨狠狠劈落！

目标明确！力量虽然衰减，但杀意未减！

“小心！”战红缨瞳孔骤缩，绝望瞬间再次攫住了她的心脏！她本能地想要扑到萧遥身上，用身体去挡！她体内残存的力量疯狂涌动，想要再次举起战戟！

但她的动作，在经历了天道威压的摧残和连番血战后，早已迟钝不堪，根本来不及！

眼看那四道毁灭性的雷光就要将两人彻底吞没——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嗡鸣，在萧遥头顶响起。

是那块遍布裂痕、光芒黯淡到几乎熄灭的欺天石！

它仿佛感应到了主人最后的危机，又或者是被那劈落的混沌神雷所刺激。在最后关头，那布满蛛网般裂痕的乌黑石体，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极其微弱的灰黑色光芒！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可怜，却异常坚韧地瞬间扩散开来，形成一个薄得近乎透明、仿佛一戳就破的灰色光罩，堪堪将下方瘫倒的萧遥和扑过来的战红缨笼罩在内！

嗤啦——！

四道混沌神雷，狠狠劈在了这层脆弱的灰色光罩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刺耳至极、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水中的剧烈腐蚀声！灰色光罩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扭曲、变形！光罩表面，那些本就存在的裂痕瞬间扩大、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碎裂声！灰黑色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疯狂地明灭闪烁，每一次闪烁都黯淡一分，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光罩剧烈地颤抖着，向内凹陷，几乎要贴到萧遥和战红缨的鼻尖！毁灭性的雷光能量透过那薄薄的光罩，逸散出灼热的高温和令人灵魂颤栗的寂灭气息，烤炙着他们的皮肤和神魂！

战红缨死死咬着牙，将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护体罡气毫无保留地注入光罩，试图帮它分担哪怕一丝压力。她的双手紧紧抓住萧遥冰凉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一秒……两秒……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终于！

刺耳的腐蚀声减弱了！

那四道混沌神雷蕴含的能量，在疯狂侵蚀那看似脆弱却异常顽固的灰色光罩后，终究因为后继乏力而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光芒一闪，雷光彻底消散！

砰！

几乎在雷光消失的同时，那层护住了两人性命的灰色光罩，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发出一声轻微的爆鸣，彻底碎裂开来，化为无数细碎的灰色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悬浮在萧遥头顶的欺天石本体，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所有光芒彻底熄灭，那遍布全身的裂痕变得如同蛛网般密集而狰狞，石体表面甚至剥落下一些细小的碎屑。它失去了所有的灵性波动，如同一块真正的、即将碎裂的凡石，无力地坠落下来，“啪嗒”一声，掉在萧遥染血的胸口，滚落一旁。

劫后余生的寂静，再次降临。

只是这一次，寂静中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两人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战红缨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双手依旧死死抓着萧遥的手臂，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她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流下，混着泪水，滴落在萧遥染血的衣襟上。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那一片狼藉、雷云正在缓缓散去的天空，又低头看向怀中气若游丝、浑身是血的萧遥，巨大的情绪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后怕。

萧遥瘫在地上，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海洋中沉沉浮浮。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破碎的脏腑，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灵魂更是如同被千万根钢针反复穿刺，残留着天道意志扫描和混沌神雷冲击带来的双重创伤。

混沌……根源……秩序失衡……修正必须……

天道化身最后那冰冷宏大的低语，如同附骨之蛆，在他混乱的意识中反复回荡。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块沉重的冰，压在他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上。

祂为何退去？因为那句荒谬的“划个道儿”？还是因为……看穿了自己体内的混沌本源后，产生了某种祂自身规则也无法理解的“困惑”？

那所谓的“根源”是什么？“秩序失衡”又指向何方？为何“修正”是“必须”？

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残存的意识。

他艰难地转动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眼球，模糊的视线落在胸口旁那块布满裂痕、彻底失去光泽的欺天石上。这块刚刚修复、带给他短暂辉煌、又几乎为他挡下最终毁灭的石块，此刻冰冷而残破。

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沫。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侧过头，视线对上战红缨那双充满了恐惧、担忧和劫后茫然的眼睛。

那张惨白的、沾满血污的脸上，那抹标志性的、带着疯狂和疲惫的痞气笑容，艰难地，再一次缓缓扯开。

“嘿……”破碎的气音从他喉咙里挤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看……看……老子……赌赢了……吧？”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最后一丝强撑的意识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和剧痛吞噬，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萧遥——！！！”

战红缨凄厉的呼喊，撕破了次元夹缝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