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秦斩没有退。玄铁枪稳稳挡住了方天画戟,“霸王之气”顺着戟杆反噬回去,项燕只觉一股巨力涌来,手臂再也握不住戟,方天画戟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噗”的一声插在不远处的土中,戟杆还在微微颤抖。
项燕的手臂垂在身侧,鲜血从掌心渗出,滴落在马背上。他看着秦斩,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释然。风卷着沙尘,落在他的白发上,像撒了一层霜。他突然笑了,声音沙哑:“我项燕征战一生,没想到今日会败在你一个后生手里……也好,也好,至少我尽力了。”
秦斩持枪立于项燕马前,枪尖离项燕的咽喉只有三寸。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气血仍未平复,看着项燕鬓角的白发,看着他肩头不断渗出的鲜血,心中竟有些五味杂陈。他想起前日军议时,王翦说“项燕用兵老辣,其麾下楚军皆是百战余生”,此刻才明白,项燕的“老辣”,不仅是兵法,更是那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
“项将军,”秦斩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若降,我保楚地百姓无虞。”
项燕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项家儿郎,没有降将!楚亡,我亦亡!”说完,他突然向前一扑,竟想主动撞向秦斩的枪尖。
秦斩没料到他会如此决绝,急忙收枪,可还是晚了一步。枪尖擦着项燕的脖颈划过,带出一道血痕。项燕踉跄着跌坐在马背上,气息渐渐微弱,他看着远处的楚都方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楚国……亡了”,又像是在说“项梁……保重”。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突然从楚军阵后传来。秦斩心中一紧,以为是楚军突袭,却见项梁单骑冲出,手中握着一把短剑,直奔项燕而来。他没有冲向秦斩,而是翻身下马,跪在项燕马前,声音哽咽:“父亲!”
项燕缓缓睁开眼,看着项梁,伸出手,想摸他的头,却在半空中停住,重重落下。那双曾如电的目光,彻底失去了神采。
“父亲——!”
项梁的哭声在战场上响起,凄厉得像受伤的野兽。楚军阵中,士兵们看着主帅落马,看着项梁跪地痛哭,突然有人扔掉了兵器,跪倒在地,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楚军士兵跪倒,哭声传遍了整个淮河畔。
秦斩持枪而立,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竟有些沉重。他赢了,赢了项燕,赢了这场决战,可他没有丝毫喜悦。风里带着血腥味,带着楚军的哭声,也带着一丝即将到来的变革的气息——项燕一死,楚地必乱,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楚地百姓的怨恨,是咸阳朝堂的猜忌,是天下一统路上的更多荆棘。
王翦从秦军阵后策马而来,看着项燕的尸体,又看了看秦斩,沉声道:“斩项燕,楚地可定。你立了大功。”
秦斩没有回应,只是看着淮河的流水。河水浑浊,带着泥沙,也带着战场上的血迹,一路向东流去。他突然想起项燕刚才的话——“你若敢亏待楚地百姓,我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你”。他握紧了玄铁枪,在心中暗下决心:今日我斩的是项燕,不是楚地百姓;他日我守的,是天下太平,不是秦廷的暴政。
风还在吹,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秦军阵中响起了胜利的呐喊,可那呐喊落在秦斩耳中,却远不如淮河的流水声清晰。他知道,这场决战的结束,只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一场关于人心、关于太平、关于天下的战争。
项梁抱着项燕的尸体,缓缓站起身,目光死死盯着秦斩,眼中满是仇恨:“秦斩!今日之仇,我项梁必报!他日我若起兵,第一个杀的,便是你!”
秦斩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知道,项梁的话,不是空话。楚地的火种,没有因为项燕的死而熄灭,反而可能在仇恨的浇灌下,长成更凶猛的火焰。他握紧了玄铁枪,枪尖上的血迹被风吹干,凝成暗褐色的印记。
淮河的流水,还在向东流。它见证了这场决战,见证了项燕的死,也将见证接下来的天下风云——秦斩站在淮河畔,望着远方的楚都寿春,心中清楚,他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