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着急吗?”男人的声音就在背后,勒住周旋擡起的步子,“现在快到饭点了,如果不着急的话,一起吃个饭吧,就当感谢你帮我带路。”
周旋回头,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看向封疆,“你刚才不是问我和封文康有没有过节,现在我回答你,有。”
话说到这个程度,两人都明白背后的言外之意。
之所以一改常态主动送他来同辉堂,周旋早已经猜到他要来见谁,于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和封疆一同出现在封文康面前,或多或少让他感到紧张。
但为何中途放弃,周旋不知道。
大概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周旋平静注视着封疆,语气极尽坦诚,“还想一起吃饭?”
直到上了饭桌,周旋才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猜错了,她并没有在同辉堂见到封文康,难怪封疆在她坦白后答应地那么爽快。
意识到这一点后,最后那点兴致索然无味地消失,周旋第一次体验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她一贯不爱自省,认为那是用道德标准反复约束标签化个人行为的优良差,除了在标兵比较下制造毫无优越感的焦虑,让人心神不宁外,非但不能减负,还带来完全没必要的精神重压。
换句话说,她不愿意在明知标榜道德是不择手段自我驯化的前提下,还傻兮兮地做规则的拥护者。
因此在坦白自己的利用行为后,周旋对封疆没有半点愧疚之心。
只想以最快的速度从这场毫无得益的饭局抽身。
封疆自然注意到她不加收敛的情绪浮现在眼瞳中,忍不住笑着说:“虽然知道你很勉强,但也不用这样装也不装一下,看你这副表情好像我欠你钱似的。”
周旋抿抿唇,扭头对着透明玻璃照了下,“很明显吗?”
封疆忽然想起什么,将那句修饰副词信手拈来,“非常明显。”
“那我装一下。”她轻扯双唇,露出一个弧度得当的微笑。
封疆再次忍俊不禁,不再惊讶于她口无遮拦的直白,“你真的很有趣。”
周旋双眼稍眯,她不明白封疆现在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对着一个利用他来气自己父亲的人。
正常人不应该是义正严辞强调立场后,然后三令五申警告她不要有所过激行为才对吗?
她点头“嗯”了声,懒得事事追根究底。
周旋想,这应该是唯一一次了,封疆看起来人还不错,她不能太过是非不分,捏着一根软肋往上爬,本末倒置。
晚饭结束时,周旋看了一眼时间,六点一刻。
她和封疆一起走到同辉堂门口,摆摆手说了句再见就要分道扬镳,又一次被封疆叫住。
周旋耐着性子看他,表情看起来却没什么耐烦心,“封队长,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一顿饭过后,他们之间亲疏未果甚至夹杂着几分敌对的关系莫名归于缓和。
封疆一脸严正以待的神情,标准的硬汉脸,汲着点紫外线长年累月沉淀的黝黑,此刻紧紧绷在一起,薄发出肌理堆砌的蓬勃力量。
他陷入沉思后构建出的思维困局,“你应该不是我爸在外面的私生女吧?”
周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怕我回去跟你争家产?”
“如果我说有这种可能,你会怎么做?”
“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被分家产的人是你,要着急也是你着急。”周旋条理清晰地说,“把心烂进肚子里,我和封文康没什么关系,对你们分家产的事更没兴趣。”
说完,周旋不再废话,径直戴上耳机拐进了与他方向相反的另一条长廊。
耳机带有降噪模式,周旋听不到外界的杂音,所以并没有发现在她转身离开后,封疆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直到并入四合小院的主廊道,周旋远远看见拱门里静坐在石几前的唐遇礼。
同样听到脚步声的唐遇礼偏过头,第一眼先是看向她,然后看向紧随其后的不速之客,目光霎时定住,漆黑眼神翻涌瞬息。
他下车后一路走回来,却并没有见到本该先他一步到达的周旋,于是就打算坐在这里等一等。
然而天幕将倾,烧至滚沸的茶水在风中渐温,又静放到彻底冰凉,再度回温,只是一杯味涩麻苦难以入口的陈茶。
唐遇礼一言不发,直勾勾盯着一路跟到这里的封疆,两人眼神对上的那刻,如同烧熔的铁片放进炼炉,灼烧着余晖落尽前吞没黑暗的全部红光。
他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看不见、熄不灭的火在这一刻仿佛得到无尽的燃料开始疯狂燃烧,霹雳拍啦的声音在脑子里炸开。
火焰四起,没有浓烟,他却被熏呛地无法呼吸。
在那道看似尾随的身影转入拐角的瞬间,唐遇礼神情平静地坐在拱门前,抿了口用名贵茶叶精心烹煮而成的茶水,唇腔顿时沁满涩然。
满盘茶渍,闻不到一丝茶香。
这样乏味难食的冷茶,早已在漫长等待中失去了口感醇香清润最佳的时机,如同馊饭残羹,只能倒掉。
他等了她这样久,她背后却跟着别人。
唐遇礼不咸不淡地收回目光,将面前的茶水全部倒进了活水的引渠中。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给各位小主们磕头谢罪,研究牲已经定居冷宫实验室,每天偷摸码字,等我大赦归来。这段时间有空就会更。但无法保证日更,对不起各位!还是老规矩戳宝贝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