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从床榻上爬起来,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缩成了三岁女娃的模样,知道她这是进入了塔中的幻境,但是她现在变得这么小,周身法力全无,也就只能见机行事,于是用糯糯的声音说道:“好的师尊。”表情安静平淡,全无三岁女娃该有的慌乱。
长者微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白棠对峋山派熟悉至极,里面的每一草每一木她都知道在哪儿,不过一会儿便找到了客房所在。
走进房内,白棠被屋内的情景惊得愣住了。
屋内血腥之气冲入鼻腔,她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缓慢地走向床榻。
床榻上躺着一个男子,她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爹爹,事实上她早已不记得爹爹长什么样子了,师尊说她三岁时生了一场大病,把之前的所有事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床上的男子虚弱至极,周身的衣裳已被血染红了大半,眼睛却在看见白棠的那一刻亮了一下,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小声唤道:“棠儿……”
白棠踉踉跄跄地走到塌前,丢失的那一部分记忆瞬间涌进脑海,爹爹为她烤番薯的画面,爹爹将她放在肩头看花灯的景象,爹爹为她讲故事哄她睡觉的夜晚,爹爹给她编辫子时的笨手笨脚……
一切的一切,她都忆起来了,白棠的眼泪夺眶而出,“爹爹……”她轻轻摇着爹爹的胳膊,“爹爹你快点好起来,爹爹说过要带棠棠游遍所有山河,吃遍所有好吃的,爹爹你快点好起来,棠棠想吃桂花糕……”
白父笑了笑,摸了摸白棠的头,眼角流下一滴泪,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爹爹怕是要失言了……”
“不要,棠儿不要爹爹失言,爹爹失言棠儿就不要做乖孩子。”白棠嘟着嘴边哭边生气地说。
“棠儿乖,爹爹要去找你娘亲了。”白父温和地笑着说,“娘亲和爹爹会一直陪在棠儿身边的。”说完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从怀中抽出一支骨箫,又将自己佩剑上的玉坠子摘了下来,拴在骨箫上。
“棠儿乖,如果你想念爹爹和娘亲,就吹爹爹教给你的那首曲子,爹爹和娘亲会悄悄来到你身边的。”
“不要,棠儿不要什么骨箫,棠儿只要爹爹……哇……”白棠趴在白父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这一幕看得周围站着的峋山派弟子无一不动容,脸上纷纷露出了难过的神情。
白父用手抹了抹白棠脸上的眼泪,笑着说:“爹爹这一生很幸福,有世上最好的娘子,还有世上最好的女儿,你……真的很像你娘亲……”
此时,师尊走入房内,白父双眼看着师尊,声音微弱地说:“徒儿怕是为峋山派招来了祸事,徒儿不孝,只是徒儿真的也是穷途末路,实在没有其他法子了。”
师尊轻轻点了点头,“你放心,保我徒孙性命这点事,为师还是可以做到的。”
白父听得此话,略显心安地将头转正,盯着天花板,仿佛那里有个人似的,只听他嘴里含含糊糊地自言自语道:“凌依,你来接我了吗……”
这样自言自语了一阵后,白父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白棠见爹爹闭上了眼睛,趴在他身上抱得更加用力,周围的峋山派弟子怎么拉她都拉不下来。
弟子们也怕伤到这位小师妹,不敢太用力,一下子都犯了难。
只听师尊微微叹了一口气,左手在空中施了个法诀,这才将白棠从白父身上移了下来,但白棠也就此昏了过去。
“师尊,这可如何是好。”大弟子焦急地问。
“如此悲伤,莫不如把这段记忆忘去了才好。”说罢,师尊将手抚在白棠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