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仞道:“那是柳老山长神思清醒时,亲口说与我的。”言毕叹了口气,语声诚挚道,“李前辈,你身为玄真掌教,素来德高望重,道心仁慈,若非中了燕鸟人的算计,多年来又岂会听任他的摆布,助他为祸江湖?”
李素微闻言眼神古怪复杂,沉吟不语。
“好一个‘惊鸿影’。”
江海余倏道,“燕山长,这些年来江某为你所害,活在影中,不知你可觉得称心快意么?”
燕寄羽淡然看着江海余,却被他的语声又激起一阵咳嗽。
“你若只害了江某,那也罢了,江某本也心性糊涂,死不足惜。”江海余一边漠声说话,一边缓步朝着燕寄羽走来,“可是你却让我误以为是刀宗害了我,利用刀宗对我的信任,诱我去偷袭重伤了刀宗,以至于他功力大减,多年难复……否则你去年又如何能在舂山上将他杀死?”
众人面面相觑,心神震动,均未想到刀宗之死还牵扯到这般往事。
杨仞凛然暗骂:“他娘的,燕鸟人为杀刀宗,多年里处心积虑,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了。”心头微动,脱口道:“姓燕的,你自己不敢面见吴重,故意将弓魔从华山放脱,实是为了让他来杀吴重,是么?可你却未想到,即便弓魔知晓了秦芸未死之事,仍未全然癫狂了神思,不愿做你的刀剑。”
燕寄羽摇头叹道:“我确曾将秦姑娘未死之事告知江兄,却也只是怜悯江兄昔年遭遇,想要以此劝慰他罢了;江兄自行逃离了华山,多半也是想和秦姑娘再见一面吧……如今秦姑娘与吴重俱死,这些事也不必再提了。”
杨仞冷笑道:“华山上遍布停云弟子,若非你有意放松对弓魔的看押,他又如何能逃离?”
燕寄羽恍若未闻,转头凝视江海余,又道:“江兄,你是世上第一个身中‘惊鸿影’之人,此事不假,但其中详情,时隔许久,江兄却似有些忘却了……
江海余伫足道:“是么,不知有何详情?”
燕寄羽道:“当年江兄遭遇惨变,心中苦痛已极,在下得知之后……”
杨仞愈听愈觉不安,心想:“江老兄好不容易摆脱了‘惊鸿影’,可别再受到燕鸟人的言辞蛊惑……”眼见江海余目露追忆之色,仿佛在回想当年与燕寄羽的往事,似已有些迷惘起来。
杨仞暗道不妙,正待出声喝醒江海余,蓦地眼前一空,地上腾起断草飞泥,江海余飒然落足于燕寄羽近旁,一掌印在燕寄羽胸口。
电光石火之际,众人倒掠躲避碎草,只见两道曳长的灰影同时会聚在燕寄羽身躯两侧,宛似燕寄羽凭空展开了两道长翼;定睛瞧去,李素微横持无锋剑,剑脊平贴燕寄羽胸膛,江海余的右掌却击在了宽平的剑面上。
一瞬间李素微与江海余各自迸力,身躯齐齐颤抖;方才江海余的掌劲被“空游诀”化散大半,未能击毙燕寄羽,此际燕寄羽顺势退后半步,指节在剑面上轻轻一叩,姿势漫不经意,宛如随手敲门——
无锋剑上震出“嗡”的一声,指劲透过剑脊,在江海余的掌心破开一个血洞,去势不停,刺入江海余胸口“膻中xue”,在他背上崩开一小股血泉,隐没在暮风里。
杨仞大凛,先前他见弓魔与燕寄羽厮杀起来,心中暗喜,只盼两人最好同归于尽,却不料李素微竟仍会相助燕寄羽,亦没想到燕寄羽重病之下,仍有这般武功;骤然提刀掠近,喝道:“李道长,你好愚钝,难道甘愿被燕鸟人的‘惊鸿影’所控吗?”
李素微眼看着江海余踉跄倒退,仰天栽倒,转回目光叹道:“杨帮主,你说得不错,当年确是贫道自愿让燕山长在贫道身上布下‘惊鸿影’。”
“你说什么?”杨仞一惊,摇头道,“李素微,你莫不是疯了?”
“杨帮主误会了。”李素微苦声道,“当年贫道修为不深,道心紊乱,幸得燕山长坦诚厚待,以‘惊鸿影’助我驱除心魔,稳固道心,多年来贫道一直深深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