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知雨与叶凉对视一眼,瞥见他脚边有一具焦黑的尸体,不禁“啊”的一声,颇受惊吓,缓缓转头,又瞧向不远处垂首坐地的秦芸尸身;叶凉看在眼里,不由得心弦收紧。
“公子,这人、这人是谁呀?”严知雨望向岳凌歌,神情迷惑,不知为何嗓音已微微颤抖起来。
岳凌歌笑嘻嘻道:“不过是此地的一名村妇罢了,我也不认得她。”顿了顿,又道,“知雨,你饿不饿,咱们进酒馆吃些饭食?”
严知雨却不接口,歪头想了想,道:“可是她……她的模样和我好像。”
岳凌歌随口道:“是吗,我可没瞧出来,她哪有你这般——”话未说完,严知雨倏然侧头看向叶凉,道:“叶公子,我知你从来都不说谎,请你告诉我,这人是谁?”
叶凉颤声道:“她是……她是秦芸前辈。”
严知雨张了张嘴,眼眶泛红,飞快地低下头去,过得片刻,低低哭出声来。
岳凌歌叹道:“叶兄弟,你这又是何必?”
叶凉静默一阵,道:“严姑娘性情纯真,我方才瞧着她的眼睛,实在……实在不忍心说谎骗她。”
严知雨挪步到秦芸跟前,慢慢跪坐,端详着秦芸的容貌,啜泣不止。
一瞬间江海余似被她的哭声所吸引,目光离开了珠钗,瞧了她一眼,顿时脱口道:“秦师妹,你怎么来了?你、你怎么哭得这般伤心?”
严知雨只顾哭泣,却不答话;江海余神情焦急,不住催问:“秦师妹,你说话呀,你怎不说话?你是责怪我么?”
燕海柱眉头紧皱,似颇不愿江海余将严知雨误认成秦芸,忍不住道:“这是我孙女,她姓燕,可不是‘秦师妹’!”
江海余瞪眼道:“胡说!她不是秦师妹,谁是秦师妹?”他低头看看珠钗,又看看严知雨,满脸惊奇疑虑之色,恍若心上人早已化成一道光华,凝聚在珠钗之中,不知为何此刻竟仍能现身在自己眼前。
燕海柱指了指严知雨身旁的秦芸,道:“你好糊涂,这才是秦芸,她、她已经死了……”说到后面,语声也不自禁地低落。
江海余怔了怔,脸颊急剧一抖,手中珠钗震动,似乎直到此时才从一场恍恍惚惚、怪诞而又凄凉的长梦里醒来,他的脖颈仿佛僵住了,几次发力,却转动不得,突然伸手掰住自己的头颅,向右拧动,发出“咔”的一声脆响,目光终于落到严知雨身侧数尺之处:
秦芸低眉敛目,静静端坐,宛如慈悲的仙佛。
——便在这时,杨仞、李素微等人听见一股悲切的哭号,从江海余嘴里迸射出来,穿透春风暮云,掠过悠悠江水,携着十六年的光阴,朝高天上倾洒而出,随即又如泪如血般,淋落在他自己身上。
岑东流去年曾参与擒拿江海余,闻声皱眉:“原来弓魔竟也在此间?”
“不错,”李素微苦叹道,“听江兄的哭声,困在他身上十余年的那道‘惊鸿影’,怕是今日终于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