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多年之前,我告诉刀宗的那个隐秘的关窍。”
“方才秋姑娘说‘意劲就是内力’,此言不能算错,但确切说来,意劲其实是一种‘联结’,是一个人联结所有人的内力,仿佛与天地的丹田接通。”
“所谓‘意劲’,便是‘意动天下内劲’。”
众人听完良久无言,均觉神魂深处轻颤不绝,各自沉思起来。
杨仞与秋剪水对视一眼,心中蓦然闪过一幅图景——
世上武者的内力深深浅浅,行走各地,就像星星点点的烛火,有的蜡烛光焰明亮,有的蜡烛则只有微小的火苗,但他们不知道,所有蜡烛的烛芯都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纠绕合一:天地宛如烛台。
“这便是意劲的真相,也即是……内力的真相。”秦芸低眉敛目,轻轻一叹。
杨仞喃喃道:“原来如此,倘若一个人联结了万名高手的内力,运使起来,便如同自己修练了万年内功一般……”
何轻生咋舌道:“怪不得方兄弟、陈兄弟年纪轻轻便能修成‘意劲’,我本以为他们是活过千年的老妖怪呢,没想到竟会是这般道理。”
秦芸神情微怅,道:“知晓了其中道理,距离创建自身与天下内力的联结、真正修成‘意劲’,还相隔甚遥;而从创出‘意劲’到写下能让他人领悟意劲的书信,其中又有许多难关……刀宗实是千载难逢的奇才,不愧是天下一人。”
众人默想刀宗当年神采,又念及他身死舂山,心中感慨叹惋。忽听裘驷道:“秦姑娘,我有一事不懂,倘若一个人修成‘意劲’,借用别人的内劲施展诸般神奇武学之时,难道别人内力减少了,却毫无觉察么?”
秦芸道:“修成‘意劲’只是与天下内劲建立了联结,但各人根据天资心性不同,所能承受和运使的内力也有各自的极限;‘意劲’施展之际,往往只是从天下每个武人身上抽走了一丝内力,便连十成中的半成也远远不到,故而被借劲之人是极难察觉的……但即便每人只被借走一丝,汇聚到一个人身上,也是超过数百年的修为了。”
杨仞闻言微凛,隐隐想到了什么,只听秦芸又道:“千百年来,天下武人生死交替,如今世间内力的总量究竟是增是减,恐怕谁也不知;倘若修成‘意劲’之人越来越多,‘意劲’施展愈发频繁,迟早有一天,亦会有越来越多的武人察觉到自身内力的减损。”
秦芸说着看向杨仞,道:“杨帮主,你所遭遇的内力骤失之事,亦与此相关:柳老山长传功的法门,实是‘意劲’的雏形,不同于‘意劲’与所有人的内力联结,柳老山长却只是在你和他两人之间缔结了这种联系,故而你能借用他八十年的内功修为,但当他自己动用全部内力与人交战时,你便无力可借了。”
杨仞心下恍悟,惊诧暗忖:“……看来老子要当天下第一高手,一须祈求许老头长命不死,二须他自己少用内力,他娘的,这可麻烦得很了。”
秋剪水忽道:“我记得燕山长在舂雪镇上曾说,摩云教的教徒人人都会‘意劲’,想来他们所使的功法,也都只是意劲的雏形了?”
秦芸颔首道:“不错,摩云教的‘意劲’与天下内力结成的联系极为微弱;但即便如此,十多年前数万名摩云教徒死伤殆尽之后,中原各派武人的内功修为其实都有所提升,只是各派未必知晓其中缘由,只当是自己勤修有成,或是天资颖悟罢了。”
赵长希叹道:“没想到竟是这样。今日宁姑娘提及贫道的师弟李素微修成了‘空游诀’第九重,想来那也是意劲雏形的一种吧。”
秦芸点了点头,道:“除此之外,‘竹声新月’能扰动敌人‘意劲’的联结,使其反制自身;无颜崖的心法‘半日红妆’,以及其他能短时激增自身内力的功法,则都是与所谓的天地丹田短暂联结,粗具雏形罢了。”
杨仞心思飞转,接口道:“既然天下内力相连,回想吴重那般神异的传音之法,定然也是借助于此了,而方兄能自废‘意劲’,便是切断了这种联结之故……”
屋里沉寂下去,众人心头阵阵战栗,既觉豁然开朗,却又不自禁地惶惑起来;陈彻默然在旁犯困,听到杨仞提及“吴重”,忽而想起一事,道:“主人,你可还记得吴重在舂山峰顶上所说的话么?”
宁简一怔:“什么话?”
陈彻道:“当时柳续前辈猜到杀刀宗的原因或与‘意劲’相关,吴重口出戏言,夸赞柳副山长‘机灵’,而后他说……”
宁简心弦微动,脱口道:“吴大叔说,‘须知这意劲一物,并非浑成独立,实与世间其他武学此消彼长,在深处颇有关联,如今武林中会使意劲之人越来越多,这可着实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