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一生究竟要经历多少磨难才算到头,春桃一直在心里计算着。从小到大,从大到老,她经历过的,还要经历多少,她都要计算一下。经历过的,她要从中得到教训总结出经验,没有经历的,她也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好让自己碰到的时候不再那么受伤。可是无论她怎么计算,就是计算不出来,一计算到未来,她的脑子就乱套,因为现实生活中,她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计算未来的方式。
拿办结婚证的事儿来说吧,就算是碰到了一点小问题,也不应该算是磨难吧,无非就是走路的时候被路上的一块小石头绊了一下,然后你把这块小石头用脚踢到一边去就没事了。没想到,刚踢了这块石头又遇到了另一块,说不定石头踢完了前边的路上还会爬满棘藜,让你欲退不甘心,欲走怕扎脚。
春桃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在小龙打电话说晚上要值班时,她就有一种直觉,小龙一定在撒谎。为了证实她的直觉,天刚刚亮她就坐车往县城去了,她赶到人事局时,还远远不到上班时间。她要进去,被值班门岗堵在了外面:“找人还不到上班时间,请在外等会儿。”
春桃想了想,怕人家还不让她进,就说:“我是来找我丈夫的,他昨晚值班。”
“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成小龙。”
门岗仔细地看了看她,问:“不对吧,成小龙好像还没有结婚。”
春桃尴尬地说:“我是她未婚妻。”
门岗不大相信她的话,也闹不清楚她的来历,在值班表上查了一下,然后对春桃说:“值班表上没有成小龙的名字,昨晚值班的是吴焕希。”
门岗刚说完这句话,楼里就走出来一个男人,门岗指着这个男人说:“那不,就是他。”
吴焕希看着门岗指着他和一个女子说话,走上前问:“赵师傅,怎么了,这人是干什么的。”
门岗说:“说是成小龙的未婚妻,来找成小龙的。”
吴焕希“哦”了一下说:“成小龙还没上班呢,等一会儿再来找吧。”
春桃是为了证实小龙有没有撒谎而来的,但她最不想得到的结果就是她的直觉是对的,她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吴焕希的:“那你们单位有没有安排小龙值班?”
吴焕希说:“还没有,他还不了解单位的一些实际情况,没别的事儿我走了啊。”
春桃听到这话,把头往边上一别,泪水就流了出来,身体也随之一晃。吴焕希不了解她什么情况,欲上前扶她,没想到,她却一拐一拐地走了。
门岗和吴焕希望着春桃远去的背景,眼光也变得迷惑。
……
春桃真有踩在了棘藜上的感觉,她每走一步都疼痛不已,更痛苦的是,她想把扎到肉里的刺拔出来,却无从下手。她几次拿起手机,号码打上去,却没有力气拨出去,她害怕极了,她害怕突然会飞来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她的头上,她害怕无法承受这种疼痛,她害怕自己会这么毫无价值地死在这里,她一步步向回去的方向走去,只有那里才是她的家,是她自己一步步踩出来的路,只有那里才没有棘藜……
小龙走在上班的路上,一边陶醉在和马丽的温存里,对未来充满憧憬,一边又害怕着春桃会将他开膛破肚,非挖出他的心看看是黑是白才行——
“成小龙,今早有个残疾姑娘找你来着,说是你的未婚妻。”门岗赵师傅正要下夜班,看到小龙,就好奇地给他打了一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