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紧还钱,你什么时候有了就还,没有就不还。”
两个人会意地相互一笑。
青山镇这一带大部分都是山,没有水浇地,庄稼都靠天。所以,只种一季春庄稼,再加上每家地都很少,地里也没什么活,有点活早晨起早点就干了。成耀银种上庄稼就跟着风娟丈夫干活去了,只要能挣到钱,不动他那一万块钱存折他心里就踏实。
成耀银晚上回家,看到院里都变样了,墙头那里多了一个简单的兔窝,那是风娟帮春桃打的,猪圈里多了一头小猪。他问春桃:“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春桃笑着说:“从坪窖村我叔家要来的,我说了好多好话他们才给我的,我先养兔子,等我腿好了,我还要养鸡养鸭呢,我要当养殖专业户,挣了钱供小龙哥上大学。”
成耀银听了并不高兴:“一个丫头家,当什么养殖专业户,能在家做饭喂猪就行了,小龙上大学我会挣钱供的,不用你。”
春桃不敢再为这兔子说话,赶紧说:“叔,我做好饭了,你快吃饭吧。”
成耀银是个死要面子的男人,本事不大,还挺大男子,春桃一说要挣钱供小龙上学,他心里听着别扭,伤了自尊,就没好气也没好话。春桃知道他的脾气,也知道他心里对自己有怨气,但她心里更明白,叔心眼不坏,没了婶儿,又出这么一档子大事儿,花了这么多钱,忒不容易了。
成耀银吃着吃着饭突然停下来问春桃:“春桃,那么说你今天是回坪窖村了?那你叔和你婶儿给你说什么了没有?”
“我没回去,我这腿哪儿走得动啊,是我求风娟婶儿去的。”
成耀银若有所思的“哦”了一下又接着吃饭,吃完饭他找到了风娟家:“风娟,你去坪窖春桃他叔家,春桃他们家人有没有说让春桃回去的事儿?”
风娟摇了摇头好像对他的话有点不满:“什么意思啊大哥?这春桃在这个家好好的,干吗要让人家回去呀,你还嫌她受得罪不够多啊?”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人家问春桃腿的事儿。”他赶紧给自己的失态作解释。他心里有鬼,不敢再听风娟说什么就擡腿出去了。
成耀银一直记着小龙在医院里对春桃说过要她做媳妇的话,虽然过后没有一个人再提起过,却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他时时刻刻在害怕着,万一春桃把这句话也像他一样刻在心里,长大了非嫁给小龙,那小龙不是又回到村里了吗,那他的希望不就破灭了。
在成耀银看来,儿子小龙是注定成大器的,注定是当官的开车的。这春桃要是真好不了成了瘸子,死赖在家里不肯嫁出去怎么办?他成天为这个还很遥远的问题折磨着,对春桃也就有了更多的怨气。他盼望着能有一天,春桃的叔叔和婶婶能把春桃接回去,怎么说他们也有着血缘关系哪,在这个家里住着算什么,不清不楚的,闺女不像闺女,儿媳不是儿媳的。
春桃背着柳筐一瘸一瘸的到房后面的空地里给兔子砍草。她的腿还不好,走路时间长了都疼,上次医生都说过尽量不让她多动,会恢复不好的。她认为自己没那么娇贵,能走路就走,能干活就干,疼了就坐在地上歇一下。当然她也不敢上山去,只能在附近走走。还好,这几对小兔子像懂他的心,不挑食,他砍什么草吃什么草。砍的多了就给猪也放上几把,猪吃草多了也会省泔水。
有时候风娟婶也会背着半柳筐草给春桃送过来,她是担心春桃的腿会经不住这样折腾,她说如果哪天腿疼了累了就说一声,她出去多砍点草就行。风娟还真的多买了几对小兔子在家养着,反正地不多,闲着也是闲着,就是从地里回来,路上随便在哪个地头砍两几把稍回来就行。
村里大多数人对春桃都挺好,见了面还打招呼。除了风娟婶,还有二拐子,有了小龙的嘱托,经常来家里看她的腿,有时拿点消炎药连钱都不要。春桃也叫他二叔,叫了后心里就感叹,怎么老天爷这么不长眼,让这么好的人偏偏是个残废。当然了,也有说风凉话的。就比方说姚家那两媳妇,看到春桃一瘸一瘸的走就在背后骂上几句,说这是成家的报应,谁让他们管人家的闲事儿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