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悲源凝缩，渐渐形成一双眼睛。悲眼睁开，方寸双眸染上一层灰蒙蒙的色彩。

入目所见，眼前景象却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有墙壁之上泛着一丝黑灰之色。

这时，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屋门被推开。

“哒哒哒——吱——”

李子怡走了进来，关切道：“醒了？身上还疼不？”

方寸微愣，只见李子怡周身萦绕着一层蓝色烟气，就像透明薄膜。

蓝色烟气伸出一个线头，钻向方寸体内。

方寸真切地感到李子怡好像有一种忧郁、担心、关切的情绪，而这些情绪全都源自于他。

感知情绪！

方寸没想到心眼还有感知情绪的功能，而且如此真实。

下一刻，眼前异状消失，方寸忽觉一阵心累，不想说话。

内观心境，悲眼已几近透明。

方寸无语，这玩意儿消耗居然这么大，比爸爸的手机耗电还快！

“怎么了，睡糊涂了？”李子怡皱眉，走上前轻轻抚方寸脑袋。

“没事，身上不疼了。”方寸回过神道。

与此同时，肚子恰好“咕”地叫了一声。

李子怡微微一笑道，“饿了？走吧，起来吃饭。”

……

东屋外，方寸刚到门口，便听一声“哥哥”，方雯“哒哒”跑了出来，“唰”地一下扑到方寸身上，兴奋道：“哥哥，有好吃的，有炸蝎子吃，还有鸡腿儿！”

说着，方雯一把将方寸拉进屋。

屋内，饭桌上摆着一盘油炸蝎子，一盆鸡腿儿。

这两样都是平时吃不到的稀罕物。

方世华正在灶台看着锅。

李子怡已经盛好了饭，端上了桌子。

方雯拿起一只油炸蝎子就举着手往方寸嘴里塞，方寸一尝，哎嘿，味道确实不错。

方寸眼睛一亮，然后动作一僵，撩起衣摆一看，果然看到一片油渍。

方寸又吃了两只炸蝎子，然后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方雯，笑夸道，“妹妹真好。”

方世华将最后一锅端上桌，方寸才发现这是炖的排骨。

一家人坐定，各自扒饭。

方世华突然问道，“寸儿啊，你想不想去城里念书？”。

方寸微愣道，“去城里念书？”

“对，想不想去？”方世华期待道。

“嗯……”方寸沉吟。

方世华给方寸夹了一块排骨，自顾自说道，“我已经给你找好学校了，这两天你就好好复习复习功课，过两天带你去考试。”

“还有考试？”

“不然呢？你以为你想去就去的吗？就这也是我找人打听出来的。考试不难，凭你的本事轻轻松松就能拿下。”

“哦。”

“等考过了，你估计得改个名，改叫晓虎。到学校别人问你叫啥，你就说你叫方晓虎就行。”

“但我不是叫方寸吗？”

“你就记住就行。”

“哦。”

“来来来，吃这个。”方世华又给方寸夹了一筷子油炸蝎子，一根鸡腿儿，“你还在怨恨爸爸打你？”

方寸摇头，低声道，“没……”

只听方世华叹息一声道，“哎……你啊你，爸爸打你，是我的不对，但你抽烟偷东西带妹妹玩火是不是也是你的不对？

你知道我看到你跟雯雯被困在火里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我那心底一股火‘腾’地就起来了，我想压都压不住。

孩儿啊，爸爸对不住你，原谅爸爸好吗？”

心眼洞开，悔恨的情绪蔓延至方寸心头，如此浓烈而又真切。

爸爸确实很真诚地在道歉。

但……方寸心底的害怕也是真的。

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或许至情至性，但一定不会让人亲近。

方寸抿了抿嘴，声若蚊蝇：“嗯……”

方世华心中微微一叹，拿出二十块钱递给方寸，“吃完饭去小卖部给我买包烟。”

方寸一喜，收起来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