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水神所言非虚。如来亲赐的大罗金钵虽能镇妖伏魔，却难制仙神，即便有佛祖威压，也难以撼动先天五灵。

论修为，他与若水本在伯仲之间，若在水中相斗，三日可分胜负；若在陆地交锋，七日方能定输赢。

可一旦踏出金山寺，她便要引海水淹没苏州城。他虽未证大乘，却怀慈悲之心，岂能坐视苍生遭劫？

法海轻叹一声，飞身落至寺塔顶端，面对滔天巨浪，右手缓缓抬起——

\"净水涤尘，青柳拂忧，真言诵罢，分！\"

掌锋似刃，凌厉斩下！

地面骤然裂开幽深沟壑，怒潮灌入又转瞬弥合。法海运起天眼神通，但见水波间浮光掠影——人影幢幢、亭台楼阁、峻岭平川、铁马金戈、喜烛泪痕……

浪涛翻涌间沉淀着亘古沧桑，终融作容纳万物的浩瀚洪流，奔涌向归墟之境。

法海神色剧变。这混杂长江水的海潮承载着万古执念。任凭王侯庶民，俱往矣，唯余记忆情感聚成无尽长河，每朵浪花皆是不灭妄念，轮回不休。

\"水府仙子，真要引发天人劫难？\"他厉声诘问。

若水莞尔：\"禅师若肯安坐金山，静待飞升，我自不会妄动干戈。但若阻道兄证果，纵使形神俱灭，也要拉你共赴黄泉！\"

她声若春风吐刃：\"成神次之，为兄首之。\"

法海缄口。他不敢赌这女子是否会癫狂到颠覆人世。

若水确有凭恃。哪怕山河倾覆、苍生涂炭，只要真灵不灭，无量功德自可消弭业力。

旁人却难逃业报缠身，即便躲过天诛，也需在红尘辗转千劫方能解脱。

正因如此，嬴政方敢谋夺此界。这位仙秦之主命格尊贵堪比天帝，根基气运之雄厚，岂是寻常仙佛可比？

是故他全然无惧两败俱伤，纵使菩萨天尊也不愿与之同坠无间。

法海犹疑间，忽感北邙山深处寒意刺骨，天机陡然明朗。

\"聂——小——倩——\"

他齿间迸出这三个字，骤然变色，叱骂\"痴人\"后再不踌躇。但见身影疾掠入寺，赤红袈裟如幕垂天，将整座金山寺裹成铁桶。

山门紧闭，罗汉自囚不出。

若水轻摇玄元旗，怒浪平息，云霭散尽，乾坤复归朗澈。

大劫临头，仙佛视众生如刍狗，纵使伏尸百万亦不足惜。

然若江河逆流、陆沉四海，便另当别论。

届时天地恐堕入漫漫冰河，而聂小倩所为尤甚。

北邙山中，一簇碧火正聚敛万千怨魂戾气，勾连九幽死界。

她元神枯槁却坚不可摧。

若金山罗汉敢越雷池，她便要以幽冥灯贯通两界，引阴风湮灭人间。那时万物寂灭，百年间乾坤重归鸿蒙。

人族衰微尚可存续，

如此绝境却已践踏底线，无人愿担这滔天因果。

觉察罗汉自囚，小倩漠然收诀，鬼火渐黯，玉面如纸。

人间棋局未终，九霄之上的博弈方启——

嬴政所化玄芒在星汉间奔流若银河，

混沌初分之际初现，亦如寰宇崩灭之时怒吼，挟天地阴阳席卷八荒。

“阿弥陀佛！”

银河尽头，日光菩萨手结法印，任凭岁月长河冲刷而法相巍然。

第八十一章历尽劫数，人力难逆天命

“虚空证道？”

峨眉金顶，白眉真人凌虚而立，将都天神光纳入紫府，周身气机略有波动。

此刻他却无暇调息。赢神霄欲熔炼乾坤成就地仙道果，这等宏愿令其叹服。纵观三界，能触及此境或敢行此道者，皆为当世魁首，纵使仙佛之中亦属凤毛麟角。

然他更知晓，此等证道之法必遭天罚。白眉感应到赢神霄正与菩萨在九霄外交锋，若菩萨将其打入轮回，倒可安心。可菩萨先前偈语却令其心神震荡——

“此乃诸天尊首肯。贫僧虽欲阻拦，终究迟了半步。诸位速离此界。”

“诸天尊首肯”五字重若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