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皮沧州间一处陷阱旁,金军临时帅帐内,完颜奔睹正对着舆图发呆。
帆布被晚风刮得猎猎作响,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
完颜奔睹背对着帐门,站在摊开的舆图前,皮袍的下摆扫过案上散落的战报,上面“密林伏击伤敌四千,未能全歼”、“诈城失败,伤亡近千”的字样,像一根根刺,扎得他眼底发沉。
他右手握着马刀,刀鞘上的金鹰纹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
“元帅,末将。。。末将无能,诈城失败,还折损了所有弟兄,只剩末将一人逃回来。。。”
副将单膝跪在地上,左臂缠着渗血的粗布,布条末端还滴着血珠,显然是逃跑时仓促包扎的。
他头埋得很低,声音带着颤抖,不敢看完颜奔睹的眼睛,“城上的义军拼死抵抗,城内百姓也都帮助守城,再加上魏胜的援军又到得太快,弟兄们。。。弟兄们根本顶不住就被打败了。”
完颜奔睹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皱纹在火光下格外深刻,鬓边的白发沾着些许灰尘。
他没有立刻发火,只是弯腰捡起案上的一张草图——那是他根据阵前仔细观察画的如意战车,车轮、铁皮、箭孔的位置都标注得仔细。
“你说,魏胜的那辆战车,当真能挡箭、防火油?”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是。。。是真的!”身旁亲卫连忙回答,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末将亲眼看到,咱们扔的火油砸在上面,根本烧不起来,箭也射不穿铁皮,叛军躲在里面射箭,咱们的弟兄根本靠近不了!”
“能防火是抹的湿泥,靠近射击完全可以射穿包铁的木板。”
完颜奔睹说完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打了一辈子仗,从灭辽到攻宋,什么样的硬仗没见过?
可面对辛弃疾的这股叛军,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力不从心。
这支部队不仅有勇,还有谋,更有民心,连普通百姓都愿意为他们拼命。
“撤兵吧。”他睁开眼,目光落在舆图上南皮城的标记,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叛军可是兵分三路,咱们兵力太少,又没法动用守城的生力军,再耗下去,只会被叛军包抄。传令下去,全军撤回南皮,加固城防,城墙上多架弩箭,壕沟里埋铁蒺藜。”
“元帅,咱们就这么撤了?”另一个副将忍不住开口,他站在一旁,手里攥着根狼牙棒,脸上满是不甘。
“密林里咱们明明占了上风,要是再撑一会儿。。。”
“撑一会儿?”完颜奔睹打断他,声音陡然沉了下来,“你告诉我,怎么撑?叛军援军已到,沧州军民同心,咱们的粮道还被叛军斥候袭扰,再撑下去,弟兄们喝西北风吗?”
他走到舆图前,指尖点在南皮与中都之间的官道,“派最精锐的斥候,连夜去中都报信,就说叛军已成势,目前已破沧州,兵锋直指南皮,请朝廷速派大军来援,否则河北不保!”
他顿了顿,把那张如意战车的草图递给斥候,“把这个也带上,告诉中都的工匠,照着这个样子仿制,越快越好!这玩意儿克制咱们骑兵的围困,不能让他们叛军独占了!”
斥候接过草图,躬身应诺,转身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