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孩子小的时候,你丢给我们养,现在大了,又想接回去了,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孙玉芬一手搭在另一手上,拍了拍,市侩道:“你想把林粟要回去,可以,拿钱来。”

“你要多少?”

孙玉芬没想到林晓穗这么干脆,她自己倒迟疑了下,很快狮子大张口,说:“十万,你拿十万来,我就让你把林粟领走。”

“可——”

林晓穗一开口就要应下,林粟拉了下她的手,制止她。

十万,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不是小数目。

林粟对林晓穗说:“不要给他们钱。”

“不给钱,你就还得管我叫妈,我不会让你把户口迁出去的。”孙玉芬语气蛮横。

“无所谓。”林粟很镇静,冷视着孙玉芬说:“反正等我成年,上了大学,也能走,你关不住我。”

“你——”孙玉芬气结,“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退学。”

“这里是临云市,不是茶岭,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那样威胁我吗?”林粟眼神锋利,如一把利剑,直逼孙玉芬。

市里不是茶岭,孙玉芬不能像在山里时一样,把林粟打一顿再关起来,而林粟,也不是从前那个忍气吞声的小女孩了。

孙玉芬被呛声,气急败坏:“果然大白眼狼就会生出一只小白眼狼,我倒要看看,没我同意,你们母女俩怎么成一家人。”

林粟不搭理她。

孙玉芬讨了没趣,怕再待下去落了脸面,骂咧了两句,走了。

林粟看她离开,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过身看向林晓穗,松开了她的手。

林晓穗面对林粟,就没了刚才对孙玉芬的强势,反而小心翼翼的。她把手里的保温壶递过去,轻声说:“这是下午刚煲的汤,你拿回去喝了。”

林粟垂眼,好一阵沉默后,问:“你的手怎么了?”

林晓穗的左手大拇指没了,手背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不只手,林粟其实之前就发现,林晓穗走路的时候有些跛,好像腿上也有点问题。

“以前在工地干活的时候出了点意外,现在已经没事了。”林晓穗一语带过,又把保温壶往前递了递。

林粟抿唇,过了会儿伸手接过。

林晓穗心头一热,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粟粟,我把你丢下,你怎么怪我都行,不认我这个妈也没关系,但是我不能让你继续做林永田和孙玉芬的女儿了。”

林晓穗哽咽了下,说:“你过来,跟我一起生活吧。”

“我不会管着你,也不会强迫你接受不愿意接受的,以后你想干嘛就干嘛,自由自在的,再也不会有人逼你做不想做的事了。”

“你就给妈……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行吗?”

林粟想到刚才林晓穗挡在自己身前,护住自己的背影,瘦小、单薄,但很有安全感。

她以为自己早已过了需要人庇护的阶段,但此刻心里却酸酸胀胀的。

也许她不是真的不需要人庇护,是强迫自己必须要独当一面。

“以后你不要送汤来学校了。”良久,林粟开口说。

“粟粟——”

“我想喝的话会去店里的。”

林晓穗的一颗心就在林粟的两句话中,从地狱到天堂走了一遭。她抹了下眼睛,含着泪笑道:“好,好。”

林粟拿了汤,让林晓穗回店里忙,她则回了宿舍。

林晓穗今天炖的鸡汤,林粟尝了一口,很鲜。

晚上,林粟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她心里有事,思绪纷杂。这一刻,她很想有个人能和自己说说话。

宿舍里李乐音和孙圆圆都回家了,周宛倒是在,但她已经睡了。

林粟翻了个身,拿出手机,登上了□□,找到了谢景聿,给他发了条消息。

春种一粒粟:在吗?

这是除了问问题之外,林粟第一次主动给谢景聿发消息。她等了等,没等到回复,正失望之际,有电话打了进来。

手机静音,但电话打来的时候,她还是被吓了一跳,心口砰砰的。

林粟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悄悄地离开了寝室,去了楼梯间才接通电话。

“喂。”林粟压低声音。

“睡不着?”谢景聿直接问。

“嗯。”

“在想什么?”

林粟蹲在阶梯上,沉默了片刻,说:“我答应了。”

谢景聿知道她指的什么,他并不意外,就算林粟再怎么装作不在意,她心里还是渴望家庭的温暖的。

“你在担心?”他问。

林粟“嗯”了声。

“我之前都计划好了,只要熬过高中三年,等上了大学,离开那个家,就好了。”她顿了下,接着说:“我从来没想过换个家庭生活,也没做好心理准备。”

谢景聿难得看到林粟诚实地袒露自己的脆弱,而且是在他面前。他勾了勾唇角,说:“你会担心是正常的,但是不用过于焦虑。”

“你想想以前在茶岭的生活,再差还会比那时候差吗?”

“换个家庭生活并不会影响你人生的大方向,这只是一种尝试,就算结果没那么好,你现在比之前还有能力,随时都能离开。”

“你可是林粟,大山都困不住你,大不了下一次,我再让你‘威胁’一回。”

谢景聿轻笑了下,笑声不明显,但林粟的耳朵捕捉到了,她的心口为之一松,忽然就释然了。

道理其实她都懂,只是需要有人站在她这边,给她多一些的勇气。

显然,谢景聿是懂她的。

“再有一次,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把欠你的人情还上。”林粟说话的语气轻快了许多。

电话那头的谢景聿低下头,声音微哑道:“你想还我人情,其实很简单。”

林粟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有所预感。

她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睡裤的裤脚,明明秋天夜里凉,但她手心里沁出了一层汗,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慌的。

“怎么还?”林粟咬着唇,声音轻微地在颤动。

电话里一阵无声,两个人都在静默,只有呼吸声泄露了心思。

良久,谢景聿几不可闻地叹一口气,按捺着心绪,克制道:“等高考结束……高考结束,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