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2 / 2)

林粟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用。”

“这钱是我给你的,不是谢成康的,你不用觉得是多拿了他的钱。”

林粟怔忪,她能听出谢景聿话里的深层含义,他和他爸,是不一样的。

她低头,从他手上那一沓零钱里抽出了一张20。

“够了。”林粟说。

谢景聿眉头稍展,把剩下的零钱一股脑塞进外套口袋里,“后街这边比较乱,你以后最好不要一个人来,尤其是晚上。”

“我没事也不会来这儿。”林粟快速说。

谢景聿看着她,眸光渐幽。

林粟在他的注视下,才后知后觉自己这话说的有问题。她这么说,好像是在告诉谢景聿,要不是因为你,我今天也不会来。

但,这也是事实。

“走吧。”谢景聿神情舒展,说:“送你回学校。”

林粟跟着谢景聿抄近道离开了后街,到了主路上,拦了辆车,一起回了学校。

司机把车停在了一中的正门口,林粟下车前转头说:“我走了。”

“嗯。”谢景聿颔首。

“你回去记得给周与森还有许苑发条消息。”

“好。”

林粟看着谢景聿,迟疑了下,问:“你明天……来学校吗?”

这句话不似关心,胜似关心。

谢景聿看她的眼神柔和下来,“嗯。”

会来学校,就说明还没被打垮。

林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侧过身打开车门。

“林粟。”

“嗯?”林粟捏着车把手,再次回头。

“谢谢。”

林粟怔了怔。

认识到现在,谢景聿和她说过几次谢谢,前几回她觉得是他的教养使然,但这一回,她听出了真心。

林粟莫名有些触动,去年在茶岭上威胁谢景聿的时候,她绝不会想到,有一天能得到他真心实意的一句道谢。

送完林粟,谢景聿给了师傅一个新地址,让他直接开过去。

到了家,他刚进玄关就闻到了一股烟味,换了鞋走进去,不意外地看到谢成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看来这次竞赛的结果的确让他恼火。

谢景聿无视他,转身就要上楼。

“站住!”谢成康暴呵。

谢景聿站定,回过头。

“你给我说清楚,竞赛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知道了吗?没进。”谢景聿面无表情地开口。

“我问的是为什么没进!”谢成康大为光火,“你联赛是省内第一,只要好好发挥,拿到保送名额是轻而易举的事。”

“失误了。”谢景聿轻描淡写的。

谢成康一听,怒得站起身来,“失误失误,中考你就说是失误,我之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仅此一次?”

“决赛这么重要,你居然也能失误,不能被保送,拿了金牌又有什么用?”

“那么多人都知道你进了决赛,都觉得你能保送,你倒好,又失误,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谢景聿冷笑,谢成康真正在意的不是他竞赛的成绩,而是他的脸面。

谢成康泄完火,把手上的烟揿灭在烟灰缸里,沉下声说:“这回就当是你第一次参加,没经验,下一回,别再出现这种情况。”

“不会有下一回。”谢景聿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再参加竞赛。”

“这可由不得你。”谢成康脸色黑沉,尚有余怒,“我在你身上投入了那么多,让你吃好的穿好的,享受最好的资源,可不是为了让你随心所欲的。”

又是这一套说辞,谢景聿冷哼,直视着谢成康说:“你如果觉得不值得,大可把这些资源收回去,或者……”

“再生一个儿子?”

谢成康脸色一变,盯着谢景聿的眼神忽的讳莫如深。

“你在胡说什么?我和你妈,只会有你一个孩子。”

说的真够严谨,谢景聿想把那张B超照甩到谢成康脸上,但在没独立之前,戳破就只是戳破而已,改变不了什么。

他隐忍着,讽刺一笑,“那你只能由得我了。”

“你——”

谢景聿不再理会谢成康,径自转身上楼,才进房间,就听到楼下一声巨响,谢成康把烟灰缸砸了。

他在书桌前坐下,往椅背上重重一靠,表情里是难以抑制的厌弃。

坐没多久,一个越洋电话就打了进来。

乔意的电话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谢景聿垂着脑袋,接通电话,“喂。”

“景聿,你是不是惹你爸爸生气了?”乔意上来就问。

谢景聿沉默。

乔意:“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惹你爸爸生气,他一生气,就会找我撒气,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再任性了。”

任性?谢景聿想,他任性过吗?

“这次竞赛,你是不是没发挥好?”乔意问。

“嗯。”

“妈妈不是和你说过了,像中考那样的失误,不能再发生了,你怎么不吸取教训呢?”乔意连假意安慰的话都不说,直接诘问。

谢景聿为自己刚才心底涌起的虚无渴望而感到可笑。

“你爸爸这次真的很生气,刚才还打电话,让我回国好好管教你。”乔意按捺着不满道:“景聿,你知道的,妈妈的事业在国外,是不可能回去的。”

“你要是不听话,你爸爸是不会再支持我的。”

“妈妈是个舞蹈演员,跳舞对身体条件的要求多苛刻啊,当初我可是冒着断送自己事业的决心才把你生下来的,你要知道,二十岁可是舞蹈演员的黄金期。”

“妈妈为你牺牲了这么多,你怎么就不能为妈妈着想下呢?”

谢景聿沉默地盯着桌上的台灯,眼底却没有一丝光亮。

谢成康拿物质威胁他,乔意拿情感绑架他,他们两个在对待他这个儿子的时候倒真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他垂下眼,问乔意:“生下我之前,你就是舞蹈演员吗?”

那头乔意好一阵无声,过后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去过临云市的大剧院,那里的人说你以前是——”

“谢景聿。”乔意的声音都在发狠,“你知道自己是在和谁说话吗?”

谢景聿缄默。

“好了。”半晌,乔意开口,语气又重新温和甚至体贴了起来,“妈妈知道你竞赛没考好,心里也难受,这样,你去休息,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聊。”

乔意说完,很快挂断了电话。

谢景聿把手机丢在一旁,神情沉寂。

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但此刻还是会感到钝痛。

林粟说得对,他终究是人,不是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