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一章 东庙弄(2 / 2)

玻璃纸 轻轻扬 1213 字 5个月前

“小姐,您有急事?”

这是直击灵魂的问题,她忽然间有些傻眼。

急吗?

不急呀!

严幼成并没有在等她,她想起每次见严幼成,他总是客气,谦逊,实质上,是十分地疏远。

严幼成也许很少,或者说,一点儿也不记得她的存在。

她靠下去,出租车并不算舒适的后座托着她的背,她像泄了气的皮球,淡淡地说:“还好,你开车注意安全。”

这不就是去往娄虹影家的路吗?她远远望见了静安寺上空的香烟缭绕,越来越相信宋烟生的判断。

娄虹影是个谨慎的人,城府深沉的人,不像自己,直筒倒豆子,什么话都说出来。她当时要嫁人了,便一直瞒着她,退了学才写封信过来。

也是个没良心的人啊!若不是自己提醒她,帮她找到钱家平,她就稀里糊涂地嫁过去,一辈子陪在植物人旁边。

她那沉默寡言的外表下,如今怀揣着什么样的打算?这里答应了陈彦柏,那边拖着严幼成?她和幼成的情缘,一桩桩回忆起来,第一次是在天蟾舞台的后台,红缨枪倒下来,幼成到她身前,是不是当时就留了心?否则,那一晚下了雪,严幼成的车好巧不巧地停在她们面前?第二次,梦巴黎,她去了盥洗室,很长时间才回来;第三次,圣保罗学校,第四次,兰鑫戏院……

之后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了。丽芬痛苦地把脸贴在车窗上,茫然看着窗外面。正月初五,车来人往,据说北方已有零星战事,上海在吃喝玩乐上却不受影响,保持着它末世的狂欢。狂欢的人群中,有一个孤单的陈丽芬,她向来是孤单的,母亲不在了,在家庭方面,父亲是不承担责任的,二娘像个笑话,大哥在外面读书,原本有个二哥,早年夭折了,娄虹影曾是她的陪伴,严幼成是她的寄托。陪伴背叛了她,和寄托走到一处,她看到街边走过好几对情侣,每一对她都套进去他们的脸,仿佛娄虹影温柔地把脑袋搁在严幼成的肩膀上,惹得严幼成笑眼相看。

应该是我呀,靠在幼成肩膀上的应该是我呀!她这样想想,双手拢着鼻子避免自己哭出来。是我先发现的他,是我不停不停地说喜欢他,娄虹影,你没有心,你虚伪,你轻轻飘飘地说,你对这些没感觉!

枉我那么喜欢你,那么挖心剥肺地对你好,我把我唯一的哥哥都介绍给了你,我说尽你的好话,而你,娄虹影,欺骗我,隐瞒我,你是这样地阴森冷酷,寡耻少廉!

“小姐,到这儿下吧,东庙弄窄,开不进去的。”

水蛇一般蜿蜒的弄堂,她下了车,司机说:“哎,小姐,车费呢?”

从包里拿出五块钱,胡乱塞给他,听得他说多了,也不管,一脚踩上水蛇尾巴,往水蛇肚子深处一号两号地寻过去。

房子是不错的,就是空间窄了点,要么一小栋一小栋,要么连成排,又不是什么好天气,没人晾衣服,也没人晒太阳,偶而走过几个人,步伐匆匆,像是有锦绣前程要去奔赴。

听说幼成以前住在贝当路,上海最高档的公寓,俯瞰徐家汇公园。这些年国剧兴盛,他是全国第一,有的是钱,今天报纸上说,电影《洪羊洞》给他的打底酬金是十万大洋,分红另算。

十万大洋是什么概念?娄家卖掉娄虹影这个人不过一万。陈厚圃这样千金万金眼前过的人,见了十万现大洋,也是红了眼。

从贝当路搬到这儿,可见得严幼成为了亲近佳人,舍得放下一切。

78号到了,普通的绿牌子,谁料得到里面住着一位红得发紫的大明星?丽芬收住脚步,心神已经定了下来。

好歹是大通董事陈厚圃的女儿,她敲门的时候,甜美的笑脸呈现上来。

开门的是一位穿蓝布衫外面套了件棉背心的女人。

“请问,这是严幼成先生府上吗?”

“谁啊?”女人还没来得及回话,里面有个人走出来。

*严幼成,又有美女上门了!哦,来了好些新朋友,欢迎欢迎,热烈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