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江言玉四人惊愕中又带着一丝本该如此的了然,皆是默默无言。
缥碧峰作为云芃山四首峰之一,历任峰主皆是天生剑骨。
因天生剑骨千年难得一遇,一旦出世,堪称为那一时代剑修的悲哀,故缥碧峰一脉历来一代单传,甚至有过峰主一生未曾收徒,多年之后,后继者只得自行探索的经历。
江言玉看向那边新鲜出炉的师兄弟俩:叶锦熙拿着盛桓溪刚刚拿到手不久的乌黑长剑,好奇的瞧了瞧,很快又不感兴趣地抛回给盛桓溪。
然后,他开始缠着盛桓溪让盛桓溪叫他师兄。
盛桓溪接过长剑,第一时间却是去检查叶锦熙有没有受伤。
听到叶锦熙的要求,也丝毫没有觉得要他管比他小的三头身团子叫师兄有什么不对。
叶锦熙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江言玉看了一会儿,刚要收回视线,那边感受到他目光的盛桓溪已经冷冷的望了过来。
目光凌厉,隐有血腥潜伏。
——是只狼崽子。
江言玉不动声色地回视。
盛桓溪没动,但眼神更加阴沉。
叶锦熙注意到了,擡眸向江言玉笑了笑,伸手揪住盛桓溪衣袖。
江言玉便见那狼崽子立刻收起了獠牙,低眉顺眼的讨好叶锦熙。
江言玉敛目。
盛桓溪既是天生剑骨,又有小师弟看着,绝不会迈入歧途,被师叔收为弟子算是意料之中。
不过,缥碧峰和神葬谷——
他笑笑,颇为奇妙。
叶锦熙看着眼前盛桓溪温顺的模样,想到刚刚他和师兄之间的小小交锋,不禁有些心软——虽然这是一只凶巴巴的小狗,但是他从未将利齿对准自己。
叶锦熙实在太过熟悉这种偏爱,因此他握着盛桓溪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没事。”
盛桓溪便眼睛亮亮的盯着叶锦熙,似乎身后有一条无形的尾巴摇得飞快。
叶锦熙忍不住又摸了摸盛桓溪的头发,才收敛了心思,问起刚刚被他爹打断的事:“爹爹,城外怎么啦?”
落青一直沉默的看着他与盛桓溪的互动,此时也没有开口,只是轻轻扫了叶锦熙一眼。
电光石火间,一丝熟悉感在叶锦熙脑海中闪过。
他板着胖乎乎的小脸,故作严肃的走到他爹身前,趴在他爹腿上仰头:“爹爹?”
落青俯身,将扒着他腿的一团提溜起放到怀里,才对江言玉示意。
江言玉轻咳一声:“师叔到的时候尸骨已经被发现了,我们之后一直忙于安置尸骨,没有细说前面发生的事。”
这还要从昨晚说起。
叶锦熙和江言玉离开后,范家兄妹和周涛就找了个酒楼,想要知道更多关于苏府的事情。
得益于这些日子苏姑娘的事情越传越广,他们坐下不久,便听到身后那桌客人在嘀嘀咕咕。
“你知道不?”沙哑的男声放低嗓音。
“什么?别神神秘秘的,快说。”另一个男子不耐。
“真是的。”沙哑男声自讨没趣,悻悻道:“苏家小姐不是被采花贼掳走了吗?苏家老爷为此特意去拜访和他家有亲戚关系的大官,苏老爷出门时恰巧被我兄弟的连桥看见了,你猜那个大官是谁?”
说到后面,沙哑男声又开始卖弄起来。
“是谁?”这回,另一个男子有了兴趣。
见有人捧场,沙哑男声更加兴奋,不过倒也记得压低声音:“林太傅!二皇子的岳父!”
虽然到平波城已经有三天了,但范云菲每日吃吃喝喝,对这些事情堪称两眼一抹黑。
因此,她只得眼巴巴的看向范云棋。
范云棋无奈:“现在在位的是天康帝,天康帝子嗣不丰,如今对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
他犹豫一下,又补充道:“还有天康帝的嫡亲妹妹,柔乐长公主。天康帝颇为宠爱这个称得上是他一手养大的妹妹,给予柔乐长公主诸多特权。”
范云菲惊奇的睁大眼睛,她虽然总是偷懒,但能被长老收为弟子,自然不是蠢笨之人:“苏姑娘之事闹得这么大,是因为大皇子在后面推波助澜?”
“也许柔乐长公主也插手了。”范云棋早已弄清楚这些细枝末节:“据我所知,苏姑娘失踪之事一开始并没有和采花贼联系在一起,但后来不知是谁抛出这个想法,然后便迅速被百姓接受,如今这种说法已经掩盖了最初流传的版本。”
范云菲瞪向她哥,你怎么不早说你其实什么都知道?
早知道她就不兴冲冲的跑来打探消息了。
范云棋:“之前你不是不感兴趣吗?后来看你对自己在酒楼里打听消息跃跃欲试,我也不好打断你的兴趣。”
范云菲语塞。
“唉,明天我要出城送货,顺便去菩提树那拜一拜,希望能保佑我别被流民盯上。”沙哑男声却已经换了个话题。
“你还信这个?我看你还不如去佛寺。”另一个男子嗤笑。
“你别说,其实菩提树还挺灵的……”
后面他们又说的什么范云菲已经不关心了,她问:“什么菩提树?我怎么不知道?”
“是城外山林里的一棵菩提树,据说已有数百年历史,很多穷苦人家不愿去佛寺,便去菩提树那里拜一拜,以求心安。”却是周涛解释道。
范云菲挫败:“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满脑子吃喝玩乐,自然什么都不知道。”范云棋嘲讽。
三人一路就在兄妹俩的拌嘴声中回了天字院。
第二日,叶锦熙还没醒,他们三个已经收拾好了,准备去看一看菩提树。
想到衔霜剑尊与他们同住在天字院,而昨晚他们居然胆肥的和小师弟去了怡情巷,三人一合计,特意拉上起床不久的江言玉。
要是剑尊责怪,就把大师兄推出去!
但是他们刚刚到达菩提树不远处,江言玉腰间青色的水滴坠子瞬间裂开,青金色的灵雾利剑般射向茂盛的菩提树,锋芒划过地面,掀起漫天尘土。
江言玉旋身护住菩提树,使之免于被斩断的命运。
烟尘褪去,原本窃窃私语的百姓顿时噤声。
被掀开的土地中,密密麻麻堆积着无数白骨。
阴沉的天色下,范云菲脊背生寒,似有无数痛苦的哀嚎盘旋在耳边,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