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那痒从指尖沿着手臂,一路穿过胸膛,触到心脏。以至于在那一瞬间,近似于灼痛。
“老板这才回来几天啊,这就又走了。”下午关了店,陈石趴在院子里叹气。
阿黄和糖糖在院子里玩,老陶也坐在院子门口,他想找个人唠嗑,也只好来院子里。
陈石其实是有些不安。在何御来之前,这是一座远近闻名的凶宅,阴暗压抑、灰尘遍布,四个被困在房子鬼,静静等待着消散或者失去神智被除掉。
在小何老板来了之后,前面的店铺变成了一个可爱的玩偶店,后面的住宅变成了一个温馨的房子,小院里种满了鲜花。
阳光、食物,还有生活。
小何老板不是一个普通人。不普通的人注定会遇到不普通的事。如果有一天,何御离开这个普通的小小店铺,那么他所带来的这一切,会不会也随之消失?
老陶泡着一杯薄荷茶,安安稳稳地坐在院子门口。他闲的时候就喜欢坐在院子门口,他活着的时候在等,死的时候也在等,可惜一直没等来那个人,也一直没等来那一通电话。
现在他坐在绿意盎然的院子里,曾经浑浊的眼清亮沉稳,老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薄荷茶:“急什么?留下就留下。总要有人等他们回家。”
院外的小孩嬉笑着打闹而过,看见院子里的花,伸手就薅了一朵,差点拽折枝子。
沉稳喝茶的老陶瞬间蹦起来,吹胡子瞪眼:“哪家的小混球?滚蛋!”
然而他现在没套玩偶皮,小孩看不见他。
陈石把小孩赶走了。老陶还是气哼哼的。
“今晚我就给他们打鬼电话!”
丕山山脚。
偶师赵在这里留了个偶身,方便和乌连岱柳雪晴联络。
这偶身盘着发,前面留着一侧的长刘海,遮住半只眼睛,有种朦胧式的妩媚。
她翘着长腿把自己查出来的东西摆在乌连岱和柳雪晴面前,眼皮半垂,只露出半颗淡色的眼珠,显出奇异的危险感。
会长和铜面大人把这任务交给了她,她可不能失误呢。
“不可能。”乌连岱的脸色很沉,“我和雪晴生活了二十多年,她不可能有时间制造煞种。”
偶师赵半掩嘴唇:“我可没说是她制造的煞种。”
柳雪晴的确没这个条件。煞种最早在十年前出现。柳雪晴那个时候已经记忆全失和乌连岱结了婚。她身为除灵师的修行几乎全被废掉了,灵藏比普通人还不如。她能瞒得过乌连岱偷偷制造煞种是不可能的事。
“匹夫无罪。销毁这些资料的是你自己。”偶师赵看向柳雪晴。
柳雪晴闭着眼睛微微颦眉:“我想不起来。”
偶师赵笑了笑:“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帮帮你。”
她弯腰推过去另一份资料:“我还在你的笔记中,发现了一些别的有趣东西。”
那是对塑身怪的研究笔记。
这种怪很奇妙,它有属于自己的相貌,却没有属于自己的躯体,所以它会夺取别人的身躯,然后把夺走的身躯变成它自己的相貌。
而这种特性,假如能够控制好的话,可以被利用作为改编相貌的手段。
刘雪青是个聪明人。她掌控了一些超出她掌控的东西,而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并没有保护这些成果的能力,于是,她为自己准备了一条退路——塑身怪。
她是有意利用塑身怪改变自己相貌的,为了逃脱可能的危险。
但这当中显然出了意外,否则一介除灵师,也不至于沦落到修行全废记忆全失的地步。
“如果只是研究出了自己无法掌控的成果,那么只要销毁就好了。会给自己准备这样的退路,说明有别人知道了你的成果。是你和别人一起研究出来的?还是研究过程不慎泄密?”偶师赵指尖在资料上轻点,“丕山的大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雪晴额头渗出细细的汗,偶师赵的话在她脑海中激起许多破碎的画面。
“刘雪青是一个非常、非常谨慎的人。她的灵纹造诣很高。她给自己准备的后路,不可能只有一个塑身怪。”偶师赵忽然看向乌连岱,“我想和她单独待一会。”
乌连岱下意识拒绝。柳雪晴却按住他的手。
“我可以。”她坚持道。
乌连岱僵持片刻,退让了。他去到隔壁,背对着门站着,满心忧虑和不安。
“好啦。”偶师赵翘起嘴角,“他已经走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柳雪晴说道。
偶师赵撑着脸颊看她。乌连岱离开的时候,柳雪晴眉宇间的温婉不见了,就显出坚毅来。
一个人书写的习惯和字迹会透漏出很多。她在看到刘雪青的笔记时就开始觉得有意思了。在此之前,她对柳雪晴的印象是一个温柔安静的人,甚至显得有些柔弱。用红尘碗掩盖住乌连岱已死的真相,似乎就是她难得爆发的出格了。
可偶师赵从那份笔记里认识的人,可不是这样的柔弱无害。
“掌控别人的人呐,常自己也受之掌控而不知。”偶师赵睁开淡色的眸,“它们在我眼中,就像偶线一样清晰。”
她擡起手,想要捉住什么似的。
“住手。”柳雪晴压住偶师赵的手腕,她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
“哎呀。”偶师赵轻轻赞叹了一声,“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假装目盲了吗?”
“这与我们要查的事无关。”柳雪晴说道。
偶师赵笑吟吟道:“我不会允许任务出现任何纰漏。”
柳雪晴沉默片刻,低声道:“这是他的执念。”
她的眼睛,是乌连岱化鬼的执念。
迷焚许:我就是不服!
洛九音:既然你一定要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