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御又捏了捏铁钩。

哦！这家伙可以捏碎！

那没关系了。

咔嘣咔嘣——

越来越多的铁钩荡过来了，越来越多的咔嘣咔嘣声。

孽镜地狱坐不住了：“盗窃强取，当受剪刀之刑！”

镜面中，铁剪剪掉一个个罪人的手指，罪人的手指被剪掉后，就又生出新的手指来，再一次被剪掉，循环往复，不得解脱。镜中的“铜面”被锁在型架上，手指被强行伸平，剪刀从指尖到指根一节一节开始剪断。

房间内同时响起剪刀喀嚓的声音，但却看不见剪刀的形状。

何御听见了风声。

他猛一侧身擡手，镣铐中间的铁链在他面前绷直。有什么卡在铁链中段，用力向他冲过来。

哦，新花样。变透明了。

何御用铁链绞住剪刀，正准备试试它的硬度，剪刀却像融化一样消失了，很快，其他地方又响起了喀嚓喀嚓的剪刀声。

铁钩带起呼啸，掩盖剪刀的声音。不过这并不足以干扰何御的听力。

再锋利的武器在打不到对方的时候，也是没有用的。

大约这么袭击了五分钟，“阎罗王”似乎发现这些招数没有什么效果。

何御很乐意就这么把时间拖到乌连岱搞定，但孽镜地狱是个有智商的鬼域。

说实话，孽镜地狱的“阎罗王”觉得事情很不正常。孽镜甚至可以照到前生三世，但他照这个人，只能照到矿山鬼域之前一点。就好像这个人不存在过去一样。

但那是不可能的。肯定是以某种方式把过去隐藏了起来。

孽镜地狱有两种照映方式，一种以时间倒序，就像现在这样，照到这个人所做的每一件事，另一种以心为媒介，照映这个人心中最印象最深刻的事。

铁镜片开始重新排列组合，镜片上折射的光产生变化，迷离奇幻。

这又是什么奇招？

何御没搞懂，不过这些光线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奇怪的是，在这些光线中，铁钩与剪刀也消失了，没有任何攻击。

在最下方的镜面、何御正踩着的那一块上，所有奇幻迷离的光线汇聚于此，又消失于此，像是遇到了一个黑洞。吞噬光线的镜面深邃漆黑，像一口深井。而无论他往哪边走，这口井都跟着他。

这口井让何御感觉到不适。

他本来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已经连情绪都没有了，此时却忽然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总之是不愉快的。

“核心铁镜片在这里吗？”他问道。

“不在。之前那些受刑镜面里有铁镜片，但都不是核心。”乌连岱在他的影子里说道。他在发现这片镜子的异常时立刻就推算了。很可惜，并不是。

“不在也没关系。不管在不在，我现在都很想砸了这片镜子。”何御捞了捞手上的铁链，让它们在他手指上缠了几圈。

他一拳砸向脚下的镜面。

滴答。

镜面中响起一点滴水声。

何御瞳孔骤然放大。

他感觉自己在跌落。

很冷、很静。

有什么在从他身上消失，就像他之前消失的情绪一样。

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铜面！”

乌连岱焦急呼唤。

又是滴水声。降临派这鬼域里到底弄了个什么出来？！

刚才铜面把铁链缠在手上，但他的拳头还没有接触到镜面，镜面下就响起一声滴水声。然后铜面就失去了意识，倒在镜面上。

之前也是，在小罔山显露、水滴声响起后，铜面就十分痛苦似的弯下腰。

乌连岱从影子里钻出来，摇晃铜面。

没有反应，青铜面具戴着，看不出来有没有呼吸。乌连岱挪开铁镣铐，按住他的手腕。皮肤是冷的，没有脉搏。

死了吗？不、不对。铜面是七分协会的人，七分协会没几个活人，大部分都是怪。铜面很可能也是，没有体温和心跳可能都是正常的。

但是该怎么叫醒他？他为什么会突然失去意识？

空中再次出现铁钩挥舞和剪刀的声音。铁镜面上开始照出乌连岱的身影。

影子爬上何御和乌连岱的身体。

“没事。”“别担心。”“我们会挡住的。”……

被影子遮住后，铁镜中再照不出两人的身影。铁钩和剪刀的声音消失了。

但是，铁镜中开始浮现出另一个画面——影子的倒影。

乌连岱心中一紧。

在此之前，这些黑矿工的怨魂们藏在铜面的影子里，他们作为一种“附属”，得以躲开孽镜地狱的搜查，但是现在，他们将铜面藏在影子里，“主体”消失了，自然没有所谓的“附属”。黑矿工的怨魂们无法再躲开孽镜地狱的照映。

铁镜中的影子开始变化，被分解成一个又一个满身辛劳与灰尘的身影。

一个个画面出现。

他们化作黑色的洪流吞噬了金矿主、他们引诱铜监工对自己下手、他们在矿洞中拼命往外挖开通路、他们把汗珠抹到袖口、他们在矿井休息时一边吃着馒头酱菜一边骂老板、他们跟随或熟悉或陌生的人被工作介绍来了庆银矿场、他们与家人分别、他们背着行囊流浪、他们捏着零钱讲价……

他们曾经是一个一个，活生生的人。

“有罪！”

“有罪！”

“皆犯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