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偶师赵还是那个一头蓬松的法式卷形象，指甲留长两毫米，涂了个基础款的白边法式甲，衬着甲下透出的肉粉色，优雅妩媚。

她盯着玩偶残片。

唔……会长肯定不是因为辖区内有怪才来找她的。他们七分协会又不是灵事局，没有清除所有鬼怪的任务。

而且，会长在玩偶厂里不是玩得挺开心嘛？小刘之前有在玩偶厂附近种下感知之种，大概捕捉到了一点信息。

可怜的小刘被鬼影谢压着直播。鬼影谢至今仍然很不满那个玩偶店主。偶师赵也是抓心挠肝的好奇。那个玩偶店主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过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八卦对象是她上司，而她上司目前对她的工作貌似有意见。难不成是会长发现了，对他们背后八卦很不满？

偶师赵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伸出手指撚起这一片怪的碎片，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玩偶厂中的怪能够将自己的身体化成碎片重组，这样的能力在鬼怪中不算罕见，但偶师赵却在这个碎片混杂的气息中觉察到了一缕自己的气息。

“这是以我领域中之物为根基培育出来的怪。”

偶师赵出自罔山。罔山类似于一片联合鬼域，和灵事局在阳世封锁的鬼域不同，罔山位于阴阳之间的罅隙。

在罔山当中，实力强横的鬼怪可以拥有自己的领域，但他们的领域并不像阳世的鬼域一样，可以由鬼主塑造规则。罔山诸鬼主的领域规则被统合在罔山的规则之下。

偶师赵在罔山当中，就拥有一片自己的领域。她现在身在阳世，但罔山中同样留有她的偶。怪与人不同，偶师赵可以轻松把自己的意识分散在不同偶身里。

有人从她的领域当中盗取了含有规则的物品作为根基培育鬼怪，她却没有发现。

谁能够潜入罔山、盗取她领域中的东西？

偶师赵垂下头：“是我的过错，请允许我回去调查。”

“能够进入罔山的人并不少。”洛九音指尖一划，墨黑色的阴煞如水墨在半空中勾勒出一座山岳，“三黑山、潭安井、盘林洞……羌第也快要与罔山有所勾连了。”

随着他指尖点按，墨色的山岳上亮起一个个金色的光点。

“问题是，什么人会冒险进入罔山。”

“世间的怪在增多，具有罔山中诸鬼主气息的怪，只有这一个吗？”

“我会查出来的！”偶师赵听懂了。

洛九音拂散半空中的墨色：“罔山中如果有不知趣的，报给我。”

他的身形在墨色中消隐。

偶师赵擡起头，细密的血线从她的关节中生出，如蛛丝网、如花脉络，密密攀爬上每一寸肌肤，勾勒出奇异曼妙的花纹，两只眼中的黑瞳也变成了暗红色，虹膜中纹理变幻，像正在绽开的玫瑰。

好滋味餐厅后厨，正在忙碌的厨艺人偶忽然停下了，关节中生出同样的血线。惊得其他人立刻报给了鬼影谢。

鬼影谢过来一看，讶异道：“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厨艺人偶的左眼瞳孔中生出一朵艳红的玫瑰花苞，双唇如啜血：“有人盗取了我领域中蕴含规则的物品，作为根基在阳世培养出怪。”

鬼影谢懂了：“会长召你去是为了这件事？”

厨艺人偶的双臂自血线勾勒处如花瓣裂开，露出内里大大小小的刀具，这些刀具倏然绽开成一朵锋芒凌厉的刀兵之花。

“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还是会长发现的。你最好也查查，有没有人借你的规则培养了鬼怪。”

人偶瞳中的玫瑰骤然开放。

“敢借我的规则生出的鬼怪，就是我的偶！”

与此同时，无论罔山还是阳世，七分协会总部、第六区区内、晋南城、松阴市、姚新城……无数地方，许许多多相貌各异却同样美艳的女性左目瞳中，倏然绽开一朵玫瑰花的纹路。

昌宁刘氏老宅。

刘氏是传承悠久的除灵师家族，但他们并不太擅长战斗类型的除灵术，更偏向于灵纹研究。

姜妍的母亲姜燕君是灵事局中排行第三的灵纹师，但她的灵纹更偏向于实用方向，而刘氏则偏向于深究灵纹理论。

刘娓是姜妍两个月前才认识的朋友，染着一头暗红短发，美艳大方，在灵纹上的造诣也不低。姜妍最近在阵纹上有些新想法，来找刘娓一起推衍。

推衍到一半，刘娓忽然低头按住左眼。

“怎么了？”姜妍问道。

“没事，眼睛有点痒。”刘娓轻轻按住左边的眼皮，擡头对她微笑。

潭安市地下废弃矿区。

这里曾经盛产煤矿，经济一度十分发达，但是随着矿体开采殆尽，曾经因矿而起的发达，也因矿而衰落了，只留下大地上巨大深邃的废弃矿井。

而这些曾经破坏过山野、带来过狂热、凝聚过希望、发生过矿难，最终又被遗弃的深井，就成了孕育某些怪物最好的巢xue。

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连声音都无法传到地表的深度，早已被遗忘的深井中，却被人开凿成了一间间房屋与深坑。在这些房屋与深坑上，都被结实的粗铁栅栏封住，铁栅栏上又缠有铸造了符文的铁链。里面传出如吞咽、哀嚎、撕扯、蠕动等等古怪复杂的声音。

一些用灰白与鲜红颜料在皮肤上勾勒出纹路的黑袍人在这些房间外的道路上穿行，他们手中拿着镀金的容器，里面盛装着种种古怪的东西，挨个房间看情况并记录，间或投入容器中盛装的东西。

在这些被关进房间与深坑里的……无法形容的东西中，有一些身上，忽然开出了一朵残破的黑玫瑰。

一个黑袍人忽然停下，敏感地看向深坑中。

但那朵残缺的黑玫瑰已经凋落。黑袍人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晋南城。

“找到了！”偶师赵的脸色变得苍白，却衬得目中红纹愈发妖艳。

“真恶心。恨不得让它们……现在就都毁掉。”

但还不行。在会长做出决定之前，她不能打草惊蛇。

别墅中的阴影里抽长出鬼影谢的身形。

“你也太急了些。”他对偶师赵说道。

这里是阳世，不是他们在罔山中的鬼域。那些鬼怪虽然是以她的规则为根基诞生的，但也有了变化，强行搜查使她陷入虚弱。

鬼影谢右手并指，剖开小臂，浓郁的阴影从伤口中流淌出来，滴落进偶师赵的影子里。

偶师赵身上的红纹逐渐消隐，她的脸色重新变得红润：“我的领域出了纰漏，还是被会长发现的。我丢不起那个人。”

她摇摇晃晃向沙发走过去，关节还有些僵硬。

鬼影谢一捋左臂，剖开的伤口愈合，再看不出一点痕迹，直接把偶师赵抱过去。

偶师赵关节生锈似的难受，拿他当靠背倚，懒懒问道：“你呢？有没有查到？”

鬼影谢摇头：“太难查了。”

他和偶师赵的能力倾向不一样。偶师赵偏向于掌控，他则偏向于隐匿。若有以他的规则为根基诞生的鬼怪，也比其它鬼怪更难查。

偶师赵这一次的行动代价虽大了些，却也给他免去了麻烦。

“没关系。我已经找到地方了。那群胆敢入我领域盗窃的家伙，”偶师赵舔了一下嘴唇，“我要他们的血给我做润滑油！”

苗妙是个摄影博主，经营了一个不温不火的小账号。

她拍摄方向比较杂，喜欢拍一切美丽的事物，包括她家猫、美景，还有美人。

才熬夜修完一批照片，这天早上，苗妙抱着从玩偶店里买的大抱枕睡得正香，就被她家金毛的挠门声给吵醒了。

迷迷糊糊爬起来给娇声娇气喵呜要食的金毛添上粮，苗妙准备再睡个回笼觉，睡回笼觉之前，再小刷一下手机。

刚打开手机，苗妙就被手机提示上的一串消息吓清醒了。

才一晚上，摄影账号消息提醒99+，发生什么了？她被人挂了？

苗妙赶紧打开后台。

是她之前拍的一组照片获奖了，然后就突然火了。

苗妙松了口气，点开那组照片，发现是她之前拍的玩偶店。

她后来带着相机去了玩偶店，拍摄和发到网上都是经过店主同意的。她原本还想拍一拍何御，店主长得好，她有信心让照片增色！还有那个帅帅的店员。

可惜两人都没同意。何御不介意她把店面照片发到网上，但是不想让她发店名，苗妙就只拍了照片。当时被关住的粉丝们夸了一波，但没引起多大的水花。

现在的网红店太多，大众逆反，比起这种，他们更爱看美人美景。

不过当时光线极好，正好有个摄影比赛，苗妙就给投了，没想到获了个奖。

因为之前玩偶店爆红，苗妙的获奖照片很快就被扒出来拍摄地点在哪。

之前来玩偶店里的客人中，有不少都被店面吸引，拍了照片发到网上，但是普通大众的手机和专业摄影师的镜头差别还是很大的，苗妙的这组照片开始在网上疯传，又把热度带起来了，不过没有之前那么火爆。

距离羌第无人区的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网上的信息在灵事局孜孜不倦地稀释下，所有证据都无了，现在已经成了大众将信将疑的传说。

苗妙这组照片中最火的反而不是获奖的那张，而是一张正对着店面拍的。

拍照的时候正好是花期，飘香藤爬满了花架，围着那个美丽的大玻璃橱窗开满了小花。

橱窗下方的花槽里种的是玛格丽特，已经开爆了，形成一朵朵大花球，花球前还搭配了风信子——老陶晚上偷偷给它们修剪施肥来着。

被鲜花包围的玻璃大橱窗内，是爱丽丝仙境一样的可爱世界，店内天天插着鲜花。玩偶布置也经常是一天一变，摆法童趣可爱——这是糖糖的手笔。

苗妙翻了翻评论，少数是恭喜她获奖的，大部分都是在夸漂亮，还有不少人在问这是在哪里拍的。

不过用不着她回复，已经有人认出来了，开始在评论区介绍。

然后……评论区的画风就开始变歪了。

“喵喵，你在这家店有没有遇到超凡事件呀？”

“小飞龙玩偶真的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