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御悄悄把门推开一小条缝隙往外看。那怪物停在拐角处第一个房间门口，打开房门往里面看，然后走进了房间。

他想也许他们可以趁怪物检查别的房间时，从走廊里跑到下一个房间。只是不知道它会在房间里检查多久，他们有多长时间。

这次先等着算一算时间。要不然，万一他们刚出房间，那怪物也出来了，正好撞个对脸，就尴尬了。

何御正想着回头交代一下，就见这一人一鬼都一脸悲怆。

“怎么……”何御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在强忍着憋笑。

项阳和陈石都秃了。陈石现在是个玩偶身体，恐龙玩偶脑门上有一块布绒全没了，露出光滑的底布。

“这个房间有问题！”陈石悲怆道，“它剃人头发！”

“是风！”项阳道，“风声响一次，我头发就少一片！”

何御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还好还好，头发都在。

他松了口气。

“这房间怎么回事？”何御开始琢磨。

他刚进来时仔细看过。房间里空空荡荡，一览无余。墙面上的颜色乱七八糟的，没有什么信息隐藏。除此之外，就只有回荡的风声了。那风声十分强劲，但并不是一直都响，时起时歇的。

房间是封闭的，连一扇窗都没有，风从哪儿来的呢？

何御没找到风的源头。它好像是凭空而起，也不伤人，只吞头发。消失的头发就是消失了，房间里找不到。

但它只吞了陈石和项阳的头发，何御和洛九音的头发都好好的。

陈石和项阳一脸怨念的看着洛九音。老板是个隐藏大佬，不掉头发很正常，为什么你也可以不掉头发？

洛九音顶着脑门上的红朱砂印笑。

何御看他白着脸还要笑，拽着人的手紧了紧。他发现这人多少有点小腹黑，大部分情况下都靠谱，其他时候就非要惹人两下。

一人一鬼都迫不及待想离开这房间。现代人长点头发不容易，万一这鬼域里掉的头发长不回去，他们可怎么办？

“再等一会儿。那怪物正在检查第一个房间，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出来了，等它进第二个房间的。”何御道。

等怪物检查完第一个房间之后，项阳已经开始考虑秃头的发型了。

洛九音估算了一下时间：“它检查的很快，求稳的话，咱们可以跑到隔一个房间的位置，这样距离就慢慢拉开了。”

“我可以降低行动的声音。”陈石说道。他情绪还好。反正秃的是玩偶身体，回去大不了换一个。

他被夜晚的规则压制，原本能够做到“无人知晓”的隐匿能力，现在也只能减轻点动静了。

何御握住门把手，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到怪物进入第二个房间后，迅速拉开门。

几人跑到下下个房间，这是一个惨白的房间，房间里同样没有玩偶，却有一个白色的怪物。

何御脸色微变，但走廊里已经传出来怪物走出房间的脚步声。

他反手关上门。至少在这个房间里小熊玩偶没有瑟瑟发抖。这说明房间里的怪物不如走廊里的怪物可怕。

何御试了试锁，低声道：“还是锁不上。”

“估计所有的房门都锁不上了。”洛九音同样压低声音，“夜晚、外面有危险、锁不上的房门，这些代表逃不开的恐惧和压力。门窗也是因此打不开。”

白色的怪物站在房屋中央，那里有张桌子，它就在桌子后面，像个布口袋，飘飘荡荡的，分不清那是它的身体还是衣服。

怪物在走廊里向下一个房间移动，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只能待在这个有怪物的房间里。

“你盯着外面的动静。我去查查那张桌子。”何御对洛九音道。

在鬼域里经过这么一遭，他觉得脆皮厨师虽然只会做一道菜，但至少脑子好使，很机灵。让他盯着外面的动静，万一有什么变故，也来得及反应。

白色的怪物没有动。项阳小心地观察着它，不自觉又开始捏他左手的布老虎爪子，他觉得这动作挺解压的，然后，他突然开始哭。

“你哭什么？”陈石稀奇道，“吓哭了？老板都说了，你这手能好。”

项阳边擦眼泪边白了他一眼：“我没想哭，就是眼泪止不住。”

陈石感觉脑袋有点发酸，毛绒脸颊上凉凉的。他摸了一把，惊道：“什么鬼？！”

他这身体可是玩偶的，从哪儿流出来的眼泪？

何御刚从桌子里翻出一张白纸，上面没有文字和图案，只有一条条黑色小虫一样的东西在上面扭动，乱七八糟的，看着人眼晕。

“老板！老板！救命救命！”陈石用力喊着，但他的声音就像普通说话一样，而且越来越小。

刚开始他觉得掉会儿眼泪也没啥，但这眼泪掉着掉着，他和项阳的声音开始变小。等老板找到那张古怪的纸张，他瞥见上面一条条扭曲的黑虫后，这种变化开始飞速发展，很快两人就几乎发不出声音了。与此同时，项阳左手又开始感觉到冰冷，但那种凉冰冰的感觉只在手腕上，被朱砂红线死死限制住无法发展。

项阳开始摇小铃铛球。重新见面后洛九音又把它塞回给项阳了。

随着铃声的响动，项阳再次感到快乐从心底升起，充斥了他的脑海。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露出笑容，于是他就笑了。

边掉眼泪边笑。

白天小城堡里的保命法宝到了晚上不管用了。现在项阳脸上的表情相当扭曲。这世上是有又哭又笑的表情，但人家那是悲喜交加的自然表现。项阳他不，他现在一面是从心底感到高兴的纯粹笑容，一面是慌张不知所措的掉眼泪。像把两张不同表情的脸分别截开上下部分然后硬生生给拼起来。

陈石看着他这扭曲的表情打了个寒颤：“你别笑了吧？这还不如哭呢！”

何御已经把那张诡异的纸折叠收起来：“你们俩别看它。”

他试着踹了白布口袋一脚，但它却软软飘走了。自顾自地恢复原状继续飘着，非常地怡然自得。

他的攻击被无效化了。就好像小城堡白天时的规则一样。这是鬼域规则层面上的东西。

但鬼域一定有破解的办法，要不然这世界早完蛋了。姜贤曾跟他讲过，铜面解决过鬼域。然而何御没继承记忆，根本不知道铜面是怎么解决的这种问题。

何御现在比较担心，要是外面那个怪物也能使攻击无效，该怎么办？

项阳和陈石已经背过身去，不去看那个白色的怪物，但他们俩的声音还是再减小，只是比瞥见那张纸的时候好一点。

白色怪物引起的哭泣不是依靠视觉引发的。

“把铃铛球塞进去试试。”洛九音道。

他的声音还是好的，也没有不停地掉眼泪。

“老板，你给我脑门上也盖个章好不好？”陈石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你脑门盖不上。”何御道。

陈石那脑门是布偶的，朱砂印上去就是块红色，根本留不下指纹。没有纹路还算什么印章？

何御从项阳手里拿过小铃铛球，迅速往白布口袋的身体里一塞，为了防止小球掉出去，他还把白布口袋打了个结。

白布口袋愤怒了。它冲向何御，试图用自己桌布一样的身体罩住何御，然而它冲到一半，突然就开始一颤一颤地发抖，好像在忍不住地发笑。

怪物对小铃铛球的反应和人不同啊。

何御后退两步躲过白布口袋的笼罩，然后站在原地新奇地研究它。它们好像并不会被快乐覆盖掉所有负面情绪，但是会止不住地发笑。

白布口袋更愤怒了，再次冲了过来，身体在半空中张开，好像一只被打了结的八爪鱼。

何御在它笼罩到自己头顶之前窜出去两步，然后在白布口袋笑得发抖时继续上前研究，好奇地扯了扯它的布角。他现在发现了，这个白布口袋就是个伤害能力极低很好欺负的小怪物，除了让人哭不出声外，没有任何能力。而且，笑一笑就治好了嘛。

怪物以痛哭予我，我却报之以笑容。多好。

白布口袋笑完了，愤怒地把自己的衣服从何御手里拽出来，再次扑了过来。

何御在房间里溜怪物，陈石和项阳的嗓子可开始能说出话了，但是还在不停地掉眼泪。

“它停在下一个房间门口了，准备走。”洛九音忽然道。

项阳用衣服捂着下半张脸，以防待会儿跑的时候眼泪掉在地上留下印子。陈石不用，他吸水。

怪物进入了下一个房间，几个人迅速跑出走廊。何御最后一个，他迅速地扯住白布口袋，把它打结的身体一解，掏出小铃铛球，然后趁着它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步窜出了门。

离开白色的房间后，项阳和陈石的眼泪就开始越来越少。项阳松了口气。再这么哭下去他要失水过多了。

他们进入的新房间刚好是之前项阳和陈石参加茶话会的房间。里面已经变成了一间老旧矮小的房间，美丽精致的餐桌已经变成了老旧的木桌。木桌上散落着画笔和纸张。房间里没有其他危险的东西，但房门同样锁不上。

项阳拿起一幅画，狰狞巨大、黑影一样的怪物几乎侵占了整个画面，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角落里。

他看着何御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熊玩偶。它就像周小谷的体现。这个真实的家并不温馨美好。在晦暗的阴影当中，藏着会虐待他的可怕怪物。

假如这一次封闭的城堡是因为恐惧而打不开，那么他们该怎么打破恐惧？干掉那个怪物吗？

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声，何御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等那怪物检查到白布口袋的房间里，那个白布口袋会不会把我们去过的事告诉怪物？”

他感觉自己离开的时候白布口袋挺生气的。

“有可能。那到时候我们就得开始追逐战了。”洛九音说道。

“我讨厌追逐战。”何御说道。

洛九音忽然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把门打开一个缝隙往外看。

怪物检查完之前的房间，已经来到了下一个房间的门口，却没有立刻进去。那间房间是他们一开始躲藏着的房间。

“怎么了？”何御凑过去看，低声问道。

他的呼吸无意喷洒在洛九音耳边，痒痒的，像从那一小块皮肤往胸口通了一根弦，现在这弦被拨了一下。

洛九音不自觉摸了摸耳朵，不知是不是该庆幸现在环境昏暗。

“那怪物反应不对劲。”

怪物站在门口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好像在嗅闻什么，然后裂开一个狰狞恐怖的笑，举起绳子走了进去。

“它能觉察到这间屋子里之前待过人，快跑！”洛九音脸色微变。

假如怪物搜索房间没找到人，肯定会加快速度往这边查。

几个人刚跑出房间，还没到隔壁门口，就听见身后一声咆哮。

怪物已经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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