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餐(2 / 2)

芳汀走过去将盒子拆开,里面是只可爱的小机械鼠。

小机械鼠的尾巴上挂着名牌,用欧也妮的字迹写着名字“闹闹”。

一拧发条,小机械鼠就带着音乐声,在地上慢腾腾地走走爬爬起来。

是件很适合逗弄婴儿的小玩具。

芳汀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欧也妮一敲门,阿尔蒙就打开了房门。

他第一眼没看见人,听见“不是芳汀哦”后才往下看,望见了欧也妮。

欧也妮不满地踮了踮脚尖,决心要将芳汀给自己订的牛奶喝个底朝天。

会计的屋子被收拾得比昨天干净了些,至少散乱的纸笔都被收起来了,桌面上摆着的是本厚厚的书。

看来,会计因病耽搁的工作已经补回了进度。

欧也妮走进屋子,将食盒连毛巾一起端到了屋子中间的桌上。

“那个,”脾气急躁的年青人,说话难得有点期期艾艾,“厂主对你没什么恶意,他就爱管东管西。”

“哦?”欧也妮没想到阿尔蒙主动开口说的会是这个。

“嫌烦的话,直接顶嘴跑掉就好了,不用给他面子。”青年给女孩支招,“他不会拿你怎样的。”

欧也妮笑了笑,她能看见复杂的因缘之线揭露出来的事实,“可他是你父亲吧?”

“你怎么知道?”青年愣了愣,又赶紧追问,“芳汀知道了吗?”

“这不明摆着的吗?”欧也妮不多作解释,小女孩的世界里什么灵感想法都是天成的。

阿尔蒙悻悻然地照了镜子回来,“我只是凭着能力在这里做一份恰好合适的工作,和那个家伙可没什么瓜葛。”

“我原本在其他厂子做会计的,他挖我,又条件合理,我才回来的。”

“是是是。”欧也妮瞄了眼他不灵便的腿脚,“你小时候该不会就很爱到处乱跑,老去危险的地方玩耍吧?”

“不是小时候的事了。”

“我那会儿对没见过的事情都感兴趣。”阿尔蒙承认,“被卷进机器里碾碎了腿。”

“碾碎?”小女孩惊讶地张嘴。

阿尔蒙的腿脚确实不利索,但如今行走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嗯,那个蠢父亲抱着我往丰饶教会跑,一路上跟我说没事没事,他见过女神的赐福,那次火灾后很多人都奇迹般地长出断肢,恢复了健康。”

阿尔蒙说起这件事,似乎没什么心理阴影。

“丰饶女神的赐福,确实能够治愈你。”欧也妮说道。

那可是能重塑肉/体的法术。专业对口。

“但它不会对我闪耀。”阿尔蒙不怎么在意地说道,“我老爹被拒之门外了。”

“当时的主教说,神迹不是那么廉价、那么理所当然的东西。神迹不会轻易地为我一个人降临。我们要学会接受自己的命运。嗯,总之就是诸如此类的说法。”

“哦,倒是范默宁神父,送老爹出来时悄悄说,让他等等,九月丰收节时会有好几场重要的典礼,到时带我去参加,没准就会有神迹眷顾降临了。”

九月,是巡游教士们到各地巡礼的时间段,也是他们在各地集中彰显女神威能和慈爱的时间段。

那会儿的小康郡教会,未必没有法师长期驻扎——不知道范默宁主教是如何隐藏自己的。

那时的主教的想法也可以理解。

单个的神迹,总是没有一场集体的典礼鼓舞人心的。

阿尔蒙的腿本就不是教会的责任。让不懂事的年轻人接受一场心灵的历练和磋磨,又如何呢?

虽然这种过分冷静的想法,对身处痛苦的人来说很是残酷。

“我父亲哪里等得了那么久?”阿尔蒙一笑,“他都快急疯了,他觉得自己可虔诚了,没理由见不到神迹。”

“他那会差点没去教会门口闹事,邻里都觉得他不可理喻。我还得倒过来劝他,蠢家伙。”

“后来呢?”欧也妮问。

“后来啊,第三天的时候匠神协会派人来了。我的腿是在他们的机器里碾坏的。”他敲了敲自己的腿,“他们将我送去了隆隆城治疗,我睡了一觉醒来,再养了几个月,就又能走路了。”

“我也不知道我这条腿里面现在是什么,比往常重得多,”阿尔蒙说,“但反正是能走路了。”

合金骨架取代了腿骨。

欧也妮看了眼光幕读取的数据,大概能猜出来。

但是血肉和神经,应该是被法术重塑部分后慢慢恢复的。匠神协会的外科医师们在治疗中,大概也邀请了使用丰饶神系法术的低阶治愈师或泛信者来会诊。

“老爹很生过去那些邻居的气,就带着我搬到了新城区。他陪我就医时,在隆隆城看到了很多新式工厂,就卖了田地,在这边照样开了一间。”

这个投资很是明智。随着后来列车站的建设,小康郡的工业越来越发达,造纸厂的产品随着铁道线销往各地,又扩建了好几次。

“那你这次的昏睡症,有向匠神协会求助过吗?”欧也妮问。

她很好奇匠神协会的调查会不会得出什么不同的结果。

“老爹让我们厂子的技术辅助员过来看了,也没查出原因。”阿尔蒙说道,明显对丰饶教会那边的说法耿耿于怀,“总之,不会是我们工厂的问题。匠神协会还不至于在这点上骗人。”

“协会也很关注我的病情。我的病自愈之后,他们就没再来过了。”

“在昏睡症发生前,你都做了什么?”欧也妮问。想到帕吉特的经历,她特意问道,“有吃过什么特殊的东西吗?或是与什么特别的人共同进餐过?”

“你也在调查昏睡症?”阿尔蒙想起了昨天欧也妮是与教士们一同前来的。

“我是实习医师。这是我的个人调查,”欧也妮微笑着说道,“与任何教会都无关。”

“我都是在工厂里吃饭的。”阿尔蒙摇摇头,“中午有食堂,晚上和芳汀一起……”

他突然想起来,“那天我还真和外人一起吃过饭。”

“谁?”

“你不要告诉芳汀。”

阿尔蒙小声说道,“那天有个教会抚育机构的人来找芳汀,说是过去的好友,遇到了困难想来找芳汀借钱。”

“我将她请去外面吃了顿饭,将她打发走了。”

抚育机构的孤儿。范默宁主教的棋子。

欧也妮在心底狠狠记了一笔,口中意味声长地拉长了语调,“哦——”

阿尔蒙不自在地扭开了头,“厂里的人都知道芳汀不想被往事缠上,任谁都会这么做的。”

“嗯嗯。”欧也妮点点头,体贴地转回了话题,继续询问昏睡症相关的事情。

阿尔蒙怕她发散思维,一聊回昏睡症就答得很详细认真,完全没有昨天那股敷衍劲儿。

他的病中感受和其他患者大差不离,但提供了一个未告诉神父们的新情报。

“你是说,在你从昏睡中醒来前后不久,有个贼曾偷偷潜入过这家造纸厂?”欧也妮向他确认这个消息。

关于阿尔蒙的腿伤事件:

教会:哪来的医闹和刁民啊?

邻居:斗米恩,升米仇。

主教:可惜,如果他们肯等到九月,那个小伙子的腿能被医得更好。

痛苦中和痛苦外的人,对事物的看法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