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1 / 2)

调查

小康郡的诊所干净整洁,就是有些拥挤。

这里的床位很多,哪怕融雪节前后,也依旧有人在这里住院。

欧也妮留意到,这里的外伤病人很多,是因为附近工厂的缘故吗?

这里的医师和病人,在见到范默宁主教时都会向他问好。主教似乎与这座城镇中的所有人都很熟。

那几个昏睡症的病人确实都已康复了,欧也妮走进病房前,他们正神采奕奕地聚在病床上玩纸牌。

有位病人的手指上还缠着绷带,大概就是曾在睡梦中身体逐渐砂化的那位。

几位病人向范默宁主教抱怨,说明明病都好了,医师却拦着不许他们出院,还说是教会这边出具的意见。

他们可都急着回家过节,要把因病荒废的工作捡起来,好养家糊口。

主教耐心地劝说,告知教会将为这次异常事件的受害者开展一次小型募捐活动,又答应在今天下午的最后一次检查后放他们离开诊所。

病人们信服地开始等候检查。

安塞尔上前施放了几个用于查探身体状况、侦察邪祟的法术。

几位病人的身体很健康。多日居住的病房里也没有遭受到邪恶污染的痕迹。

欧也妮没有在此地发现什么明显的法力残留。

她的视野,能看见病人们身上附着的因缘,每个人都有线条联系着主教或指向教会,这可实在是太正常了。

安塞尔又询问病人们在昏睡症前接触了什么,病中感受如何,病愈是否有什么契机。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纷纷纭纭,要说共性的话,大概就是都发生在小康郡里。

硬要捕风捉影的话,也可以向丰饶教会的报告那样,将罪魁祸首硬推给小镇中日渐增多的工厂。

是的,就是这种新型工作,使得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信仰缺失、人性扭曲。

现在的小康郡鸡不打鸣,鸭不下蛋,连年轻人都不尊重长辈了。

病人们讨论起这个,哪怕自己也在工厂中任职,也都纷纷点头,像极了那种“不点赞不是小康郡人”的模样。

病中感受又不一样了。

有懵然无知型。有夸大其词型。有回避隐私型。有絮絮叨叨型。

欧也妮很佩服安塞尔有耐心去听一位病人用二十分钟来反复哀叹他走半路睡着时摔碎的那个心爱的饭盆子。

她差不多要神游天外了,还是范默宁主教出手,巧妙又温和地打断了对方。

至于醒来的契机,所有人倒是都众口一词,融雪节来了,这是女神降下的恩赐。

欧也妮不得不佩服范默宁主教在本地的宣教工作做得好。

虽然认真想想对方和女神曾经的恩怨,就会觉得这点很微妙就是了。

欧也妮开口问的,则是,“你们在昏睡中,有做过梦吗?梦中有没有看到或听见什么?”

病人们面面相觑,大多都迟疑地摇头。

哪怕最会吹牛皮,刚刚侃侃而谈的那位病人,都想不到什么素材来发挥。

曾经最严重的那位病患,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绷带,若有所思,“我觉得我可能做过梦。”

“但是,醒来后我就完全不记得了。”

当着范默宁主教的面,欧也妮自然不会过多追问,而是仿佛舒心般地说道,“不记得梦,或许是件好事。”

作为“实习医师”,她装模作样地解开绷带,检查了对方的手指。

就如【安姆】所说,昏睡者从梦中醒来后,身体就会按照自己的认知恢复。

他的手指已恢复了柔软,因曾经的风化脱落而破损的部位,正在逐渐愈合长出新的皮肤。

欧也妮重新包扎好手指后,释放了一小道丰饶女神系的加速愈合的法术。

法力的光芒落入两位教士的眼中。一个只能装作毫无察觉,一个面色微现感激。

实习医师回过身,说,“我检查完了。”

至此,调查组得出了第一期调查结论,这批患者暂时没什么问题,可以当成是在神迹下成功自愈了。

范默宁主教告知医师可以放昏睡症患者出院后,带着调查组离开诊所。

穿过诊所走廊时,欧也妮观察着左右病房的情景,向安塞尔挑明了疑问,“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平常情况下接诊的外伤病人,似乎比上次那个小城医所里的要多?”

范默宁主教出言解答。

这些果然都是工厂中意外受伤的工人们。据他的统计,工人的伤病率比农民要高。

主教正在筹划着要联系几位工厂主,以教会的名义要求向他们增加工人们的安全保障,然后将工人们的伤病补偿标准给定下来。

涉及到这类实务的处理,安塞尔果然很感兴趣,与范默宁主教热烈讨论起来。很快,讨论就变成了虚心请教。

欧也妮就等着这样的聊天氛围。

她慢慢抛出自己的一些想法,用不算太超出自己年龄的方式去表达——不成熟,有些天真,却有新意,细细盘算下来会发现很可行。

范默宁主教渐渐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欧也妮可太擅长扮演一位好学生了,曾风靡隐秘学院所有教师心目中的那个优秀学生形象再度出山。

然后,在一个小小的意见争论中,欧也妮故意说茬了,“导师,但我觉得……”

她顿了一下,慌乱地纠正,“抱歉,主教,我是说……”

她没有在改正口误后立刻顺畅地接回原先的思路,带过这个话题。

而像是整个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懵掉了,磕磕绊绊说完自己的意见,才带着某种情感般地再度致歉,“我刚刚……我、是我弄错了。”

她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这没什么。”范默宁主教拍了拍她,“只是小错误而已。”

“而且,我很乐意被人当成老师。”他笑着说道,“在任教职前,我确实曾教导过一些学生,你让我怀念起了那段充满热情的充实时光。”

范默宁主教的拍肩,没有让光幕上出现任何新的信息。

这并不令欧也妮感到意外。毕竟,像黑龙巴哈姆特那样乐于敞开心扉的神明,可能才是少数派。

“您不介意,是吗?”女孩怯怯地说道,又拍拍胸,长吐了口气,“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擡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对方,郑重地重新申明,“主教。”

这句称呼的感情色彩,与先前那些“主教”都完全不一样了。

太熟悉了。

范默宁主教望着她,仿佛看见无数张青春热情的脸,在岁月中不断浮现又变换,只有那些声声切切的呼唤,语气中的尊敬和信赖似乎从未发生过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