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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在宋婕妤愣神之际,暗部夺过她手中的甜汤,步步逼近。

宋婕妤急急后退,却被御案拦住退路。

退无可退。

饶是心思深沉如宋婕妤,这一刻终是慌了神。

她泪眼婆娑地转回头,向弘明帝投去求助的目光,呜咽着:“陛下,臣妾没有,您误会臣妾了。”

弘明帝眼也不擡,翻阅着赵澹批好的奏折:“那就证明给朕看。”

宋婕妤噎了下,还要狡辩,就被两个内侍钳住胳膊,不得动弹。

其中一人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

暗部用小瓷勺舀起一勺甜汤,递到宋婕妤嘴边。

就在这时,宋婕妤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哭声如同杜鹃啼血般凄厉:“陛下!救我啊陛下!”

弘明帝置若罔闻,将漠然贯彻到底。

宋婕妤慌了,挣扎得更厉害。

梳理整齐的发髻散落开来,珠钗环佩噼里啪啦掉落一地,哪还有半分清纯娇美。

“陛下您快让他停下,他们弄疼臣妾了!”

暗部见陛下并未出言制止,便手腕一擡,一勺甜汤送入她口中。

甜汤甫一入口,宋婕妤就不顾一切地往外吐。

暗部在她喉咙处轻点了下,宋婕妤只觉得那处一麻,喉管不受控制地将甜汤咽了下去。

“不要!”

眼见暗部要来第二勺,宋婕妤使出吃奶的力气,还真被她挣脱开了。

待重获自由,便不顾一切地往外冲,妄想着能逃离这里。

弘明帝一个眼神过去。

“啊!”

宋婕妤被暗部以巧劲放倒在地,惨叫着蜷成一只虾。

弘明帝放下奏折:“宣太医院院首。”

临公公悄然抹了把汗,麻溜派了人去太医院传召。

宋婕妤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声音尖利:“不要!”

“为何不要?”弘明帝冷冷看着宋婕妤,“朕怜惜你顶着烈日大老远从福阳宫过来,将这甜汤赐给你,你却在御前百般折腾,未免太不识好歹。”

为何不识好歹?

当然是因为这里面被宋婕妤加了料。

弘明帝冷落他们母子多年,现又害得她儿幽囚王府,只能装傻扮痴。

新仇旧恨加一起,宋婕妤生吞了弘明帝的心都有。

可惜老皇帝太过谨慎,竟发现了甜汤里藏有猫腻。

宋婕妤遗憾。

宋婕妤后怕。

甜汤里的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旦喝下,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想到宫外的赵洋,想到她中途折戟的任务,宋婕妤胸口一阵绞痛,哇地吐出一滩血。

饶是弘明帝早有准备,看到宋婕妤吐出一口充斥着甜腻香气的血,还是禁不住心惊肉跳。

被这股子味道冲得脑壳疼,有种被什么操控了意识的感觉,弘明帝忙转身去了屏风后。

“把宋氏押去偏殿,严加看管。”

至于甜汤,它是将这对母子的所作所为昭告天下的强有力证据之一,暂时处理不得。

另一方面,他也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掺了何物,竟能左右一个人的神智。

“父皇!”

等弘明帝绕到屏风后,赵澹忙不叠迎了上来,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担忧:“父皇,您可有不适?”

弘明帝哈哈一笑:“朕连衣角都没让她碰着。”

赵澹在某些方面有着惊人的固执,坚持道:“等会儿太医来了,先让他给您号个脉。”

到底是好大儿的一腔关切,弘明帝也不再推拒,点头应承下来。

趁院首还没来,弘明帝又就奏折的批语提出几点意见。

父子俩你来我往,太医院院首就是这时候赶到的。

院首见内侍满脸急色,误以为陛下出了什么事,撑着一把老骨头跑路,两条腿都快抡出火星子,总算在最短时间内赶来。

却见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好生生地坐在那,面上一派放松之色地谈笑风生。

院首怀揣着满腹疑惑,躬身行叩首礼:“微臣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

弘明帝敛了笑,恢复深不可测的帝王模样:“起来吧。”

没等他吩咐院首做事,赵澹已先他一步开口:“关太医,你且先来为父皇把个平安脉。”

关太医呼吸轻了轻,暗觑弘明帝的神情。

见陛,上前为其诊脉。

正殿静得闻针可落,只有平缓的呼吸间或响起。

关太医凝神诊脉,几息之后,又换了另一只手。

诊脉完毕,关太医起身行礼:“回陛下,您的身体并无大碍,依旧如上月那般,阳亢略有些高。”

“还有就是体内阴不制阳,阳气外越,容微臣开两副药调理一下,很快就能降下来。”

“行,回头开了药让人送来就是。”

活了六十年,弘明帝早习惯了苦药的滋味,眼也不擡地说。

至于那些常见的老年病,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弘明帝心里门儿清,也知道这东西不是光靠喝药就能治好的,索性略过不提。

说罢,弘明帝又看向赵澹,用揶揄的口吻:“现在可放心了?”

赵澹笑得温和,言语间带着亲昵:“父皇身体无恙,儿臣也就放心了。”

弘明帝会心一笑,继而言归正传:“你去瞧瞧那甜汤里放了什么。”

关太医环顾四周,没见着什么甜汤,但不影响他阴谋论。

想来是有人狗胆包天在陛下的甜汤里放了不干净的东西。

重又回忆一番陛下的脉象,确认无碍后,这才开口问询:“不知那甜汤在何处?”

临公公笑眯眯地站出来,笑面虎的样子还真和他干爹有几分相像:“关太医,随咱家来。”

临公公领着关太医去了偏殿,天家父子担心再被那甜汤里的东西影响到,遂留在了正殿,只管等结果便是。

却说关太医走进偏殿,在临公公的指引下来到甜汤跟前。

刚一个呼吸,就闻到甜到发腻的味道。

关太医面色一凛,左手临公公,右手另一个内侍,动作迅疾地直往后退。

连退十数步,就差退出门外去了。

关太医又嗅了两下,确保空气里那股味道淡到几不可闻,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临公公一直观察着关太医的神情变化,见状心里一紧,恨不能把宋氏那毒妇千刀万剐。

“关太医,您可认得那甜汤里的东西?”

如此开门见山,倒是让关太医愣了下,紧跟着点了点头。

“有几分熟悉,年轻时我曾跟随师父云游,无意间遇到过这种毒。”

这里就要提一嘴关太医的身份。

关太医是靖朝医圣关自在唯一的弟子,几年前被弘明帝请来太医院任职,上来就是太医院院首。

当然他也没让弘明帝失望,多次出手解决了其他太医都觉得棘手的疑难杂症。

关太医因早年跟随自称游医的医圣四处云游,见多识广,这也是弘明帝召他过来的原因。

“我曾在琼州府接触过类似味道的东西,到底是与不是,还得进一步查证。”

那还等什么,您可赶紧上吧!

临公公努力保持镇定,努力失败,急得满头大汗:“可是要咱家准备些什么?”

关太医沉吟片刻:“只需一方浸湿的巾帕。”

临公公忙差人去办。

宫人很快准备好了巾帕,交给关太医。

关太医道了句谢,以巾帕捂住口鼻,又不放心地叮嘱道:“若真是那东西,它可通过呼吸进入人的体内,你们最好离远些。”

临公公想到陛下也有可能吸进去了,当下色变,转头就跑。

关太医也没管他,挥退了守在一旁的宫人,拎着药箱上前,开始捣鼓那碗甜汤。

“陛下!陛下!”

彼时弘明帝正跟赵澹商议朝中政事,临公公连滚带爬地进来,尖细的嗓门儿直戳得人耳膜生疼。

弘明帝嘶了一声:“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临公公在福公公的耳提面命下,早把陛下的安危喜怒奉为比自个儿性命还要重要的第一位。

面对陛下不轻不重的呵斥,临公公想也不想就跪下了:“陛下恕罪,奴才有事禀报!”

弘明帝联想到甜汤,把人叫起来:“说罢,什么事。”

临公公嘚啵嘚把关太医的猜测如实相告,惨白着脸说:“陛下,要不咱们再多传几个太医来瞧瞧?”

弘明帝看着他要哭不哭的样子,一下就乐了。

转念想到跟随他多年,而今已在付宅荣养的福公公,眼神柔软了一瞬:“朕早料到那甜汤有问题,只闻了一下,之后一直屏住呼吸,小临子你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临公公动了下嘴唇,话未说出口,忽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弘明帝:“......”

他怎么比朕还不禁吓?

赵澹:“......”

多半是大喜大忧,一时承受不住才会如此。

到底是忠心的奴才,弘明帝让人把临公公送了回去,又差人去找个太医给他瞧瞧。

临公公前脚刚被擡走,后脚关太医就过来了。

“启禀陛下,甜汤里掺入了一种虫类,名为红粟的......排泄物,当地人称之为红土。”

目睹天家父子脸色骤变,关太医无声苦笑,硬着头皮继续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