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1 / 2)

第一百四十章

这四年里,弘明帝大力发展河运,在各地增设码头,用以出行和货物运输。

河运在一定程度上可降低运输成本,码头停靠费亦为国库添一笔收入,可谓一举两得。

弘明帝还下令修筑河道,使靖朝最大的两条江河,靖江、卢江顺流而下,汇入东海。

远靖舟从东海港口而来,一路逆流而上,可不正好停在城郊码头。

弘明帝大笑:“小福子你听到了没,远靖舟回来了!”

“一千七百三十四天,终于回来了!”

福公公又何尝不激动,嘴角咧到耳朵根。

弘明帝突发奇想:“来人,为朕更衣,朕要去码头!”

英雄凯旋归来,他作为一国之君,定要出城相迎,以表重视的。

福公公有些迟疑:“陛下,码头上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苏大人他们很快就会进宫面圣,不差这一时半会,就当是为了您的安危......”

弘明帝大手一挥:“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耽搁了时辰朕要你好看!”

福公公无法,只能苦着脸跟上。

龙撵一早就备好了,弘明帝换上象征着帝王身份的明黄色龙袍,踩着凳子坐进去,直奔城郊码头。

御驾出行,行人避让。

龙撵加上随行侍卫,呼啦啦一长串,排场十足。

百姓跪在街道两旁,俯首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龙撵扬长而去,百姓们相继起身,议论纷纷。

“看这架势,怎么瞧着像是要出城?”

“你们说会不会是远靖舟回来了,陛下去城郊码头迎接他们?”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否定了。

“绝对不可能,这都四五年过去,再怎么磨蹭也早该回来了。”

“甭管这么多了,陛下出行自是有要紧事,有这闲聊的功夫,我都卖出去二两菜了。”卖菜的妇人撇嘴说。

大家想也是,很快各自散去。

龙撵一路急行,弘明帝颠得肚子都疼了,总算在一刻钟内赶到了城郊码头。

下了龙撵,弘明帝就瞧见停泊在码头边的远靖舟。

两艘船像极了小山,将周遭的船只衬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已有不少住在城郊的百姓闻讯赶来,站在码头边看热闹。

“真是远靖舟?”

“刚才有个在码头上扛货的汉子说了,那船上刻着字呢,就是远靖舟。”

“嚯!这都四年过去了,咋才回来啊?”

“你当是坐牛车走亲戚呢,人不都说大海一眼望不到边,一来一回肯定很不容易,多花点时间怎么了?”

“有点道理。”

远靖一号上,士兵们跑上跑下,冬天里忙活得满头大汗。

“这箱瓷器是要献给陛下的,你们可得小心着些。”

“是,大人!”

士兵粗声应道,擡着箱子走得虎虎生风。

苏源退到旁边,呼吸间喷薄出白雾,朦胧了思绪万千的眼眸。

出海四年,刨除在陆地滞留的时日,他们大多在海上度过。

整日里风吹日晒,伙食不是水果蔬菜就是从海里捕捞上来的各种海鱼。

时间久了,嘴里都淡出鸟了。

也只有远靖舟靠岸时,他们才能上岸打打牙祭,顺便买些肉食回去,开开荤。

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苏源瘦了不少,临行前苏慧兰为他连夜缝制的衣袍松松罩在身上,风一吹更显消瘦。

再加上皮肤被日头晒黑,乍一看像是从什么难民堆里逃出来的。

即使这样,苏源也还是甘之如饴。

此次出海,他们收获颇丰,也算大功一件。

苏源打算等回去后为苏慧兰和宋和璧请封诰命,有功劳在身,也能名正言顺些。

转念又想到元宵,离京那日他都没能正式和她告别。

一晃经年,元宵都七岁了,不知她会不会忘了他这个老父亲,会不会怪他当初不告而别。

思绪流转,有一小将气喘吁吁地跑上船:“大人!”

“气喘匀了再说。”苏源等他缓了缓,方才问道,“发生了何事?”

小将指向身后,一双眼亮得跟电灯泡似的:“陛、陛下来了,陛下在码头上!”

这一声吼得极大,船上很多人都听到了。

大家皆面露喜色,不约而同朝码头上看去。

苏源忪怔了一瞬,很快回过神,同样难掩喜色:“赶紧把东西收拾了,你盯着些,别出什么岔子,我且去迎接陛下。”

小将利落应下,等苏源离开,扬起手臂吆喝道:“都别磨蹭了,大家打起精神,争取给陛下留个好印象!”

众人摩拳擦掌,咧着嘴嘿嘿笑:“好!”

苏源在远靖二号上找到盖正明,开门见山道:“陛下来码头了。”

盖正明放下手里的箱子,络腮胡浓密黝黑,几乎遮住整张嘴。

他比苏源更黑几分,瞧着像是抹了厚厚一层的锅底灰,夜间可以完美隐藏行踪的那种。

盖正明抹了把汗,小跑着下船:“赶紧的,可不能让陛下久等了。”

龙撵上有明黄色的装饰,一眼就能瞧见。

就在两人向龙撵走去的同时,弘明帝着一身醒目的龙袍,也在朝他们走来。

苏源想,这就是所谓的双向奔赴吧。

两人很快来到弘明帝跟前,一齐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弘明帝看着面前黑得看不清五官的的二位,用不甚确定的口吻:“苏......爱卿?盖爱卿?”

陛下的犹豫不决,给了苏源会心一击。

不就是黑了点,瘦了点,他出海一趟又不是去整容了,怎的搞得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不仅苏源,盖正明表情也很复杂。

他下意识摸了把络腮胡,闷声闷气道:“陛下,您是认不出我们了吗?”

短短一句话,充满幽怨和委屈,搞得弘明帝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若说没有,与方才自个儿的反应相悖,显得有点虚伪。

要是说有,岂不伤了二位爱卿的一腔忠心?

弘明帝两难抉择,果断选择装聋作哑转移话题。

左手盖爱卿,右手苏爱卿:“这四年辛苦你们了,朕得了消息就赶过来了,回去后好生歇一歇,过几日朕设下庆功宴,犒劳诸位一番。”

话已至此,苏源权当看不出陛下的心虚,恭声应下:“是,微臣遵旨。”

弘明帝很快从方才的尴尬中挣脱出来,又看向二位爱卿。

不论哪一个,都和离京前的模样大相径庭,饱经风霜,形销骨立,不用想就知道这一路吃了多少苦头。

想到这,弘明帝暗暗唾弃自己方才的行为。

他们俩是为了靖朝才会如此,朕竟然迟疑着没在第一时间认出他们,这事搁谁身上不心寒?!

朕真可恶啊!

许是上了年纪,心理上出现返老还童现象,弘明帝越来越感性,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足以让他心绪叠起。

他双眼泛红,作老泪纵横状:“先前是朕不对,朕不该那般。”

苏源和盖正明相视一眼,盖正明挠了挠头:“陛下何出此言,微臣变化之大也是事实,偶尔对着水面看到自己的样子,也都差点认不出来呢。”

弘明帝的反应委实让苏源吃了一惊,他还从未见过天子落泪。

见此一幕,他心里那一丢丢的郁闷消散殆尽。

“盖将军说得对,海上本就条件艰苦,若是还跟以前一样,那才是有问题呢。”

苏源笑着道:“陛下有所不知,臣等曾去过一个国家,他们国家的所有人都是黑皮,像微臣和盖将军这样的,在那还算肤白貌美呢!”

“好一个肤白貌美!”弘明帝一扫自责变得开怀,跃跃欲试道,“现下船上情况如何,朕能否上去瞧瞧?”

虽说有士兵源源不断地往下搬东西,弘明帝更想亲眼看一眼船上的环境,了解他们这四年的海上生活。

苏源隐约察觉到他的意图,正好也想给弘明帝一个惊喜,遂点头称好:“船上有些乱,陛下还得小心着些。”

盖正明觑了眼苏源,现在就告诉陛下?

苏源微微颔首,正好让陛下高兴高兴。

几个眼神交流,两人达成共识。

因御驾亲临,城郊码头左边这片区域空出一大片,百姓只能远远看着。

见陛下和两位黑脸官老爷向远靖舟走去,有人大胆发问。

“不是说苏大人也出海了,我记得当年苏大人考上状元骑马游街,可是比探花郎还要俊俏的,怎么变成两位乌漆嘛黑的大人了?”

刚巧这话被苏源听到,又是会心一击。

虽说他并怎么在意容貌,但被大家这么形容,还是有点不大能接受。

弘明帝以拳抵唇,清咳了两声:“你们不必在意他人看法,过些日子就能转回来了。”

“借陛下吉言。”盖正明憨厚一笑,摸了摸脸说,“其实黑点更有男子气概,只是我那小孙女可能要不认识我了。”

三人说笑着登上远靖二号。

船上的人看到一身明黄的弘明帝,纷纷跪地行礼:“微臣/草民见过陛下!”

弘明帝叫了声起,让他们继续做事,带着两位臣子四处转悠。

在甲板上转悠一圈,见识到不少来自番邦的东西,他俩又引着弘明帝进入船舱。

船舱内的光线稍显昏暗,但不妨碍自由活动。

“这次同我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几十位番邦来的使者。”

弘明帝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问:“朕怎么没看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