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2 / 2)

二十倍速,即自习室最高级别。

苏源眉梢轻挑,瞥一眼沙漏顶端,“十倍速”已变为“二十倍速”。

指尖隔着玻璃轻点腰部的蓝色细沙,苏源低声呢喃:“等晚上再来试试。”

话音落,就离开了自习室。

重回车厢,苏源低头看着胸口精致的绣纹,若有所思。

他想到会试第二的那位崔璋崔公子。

此次殿试,崔璋竟然只是二甲进士,而且居于靠后的位置。

苏源曾读过他的诗作,文采确实不错,若正常发挥,没道理不在一甲之中。

苏源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回了春宁胡同,也没想通其中缘由。

掀开车帘,入目是围着马车里三层外三层的邻里们。

一袭红袍的俊俏状元郎刚露面,群众们立时激动呼唤:“苏状元!”

苏源眸中含笑。

“苏状元以后是不是就要去皇宫里当大官了?”

苏源摇头:“非也,只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从六品也很厉害了,一地父母官县令也才七品。”

“对了苏状元,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回家乡去,接你家人来此常住?”

苏源颔首:“苏某正有此意,等去过孔庙行释褐礼,就打算回家乡接母亲过来。”

有缺心眼儿的愣头愣脑问:“那你爹呢?”

空气一静,其他人恨不得打死这个说话不过脑的。

只提娘不提爹,那肯定是爹死了呗!

大喜日子不提丧气东西,苏源只当没听见,捏着袖口柔软的衣料:“快到午时了,大家赶紧回去吃饭吧,莫要因为我耽搁了饭点。”

众人连声称好。

有人抱着几分希冀:“苏状元,我家孩子今年十三岁,在私塾读了三年书,我跟他爹也不识几个字,他有啥不懂的咱们都解决不了,你看能不能帮咱看看?”

苏源顿了顿:“可。”

前提是他刚好在家。

那妇人喜上眉梢,感激涕零:“谢谢苏状元!”

苏源只点点头,迈步往前。

忽而感受到一道怪异的视线,下意识偏头,刚巧碰上柳书达又妒又恨的双眼。

见苏源看过来,柳书达一惊,左脚踩右脚地跑远了。

苏源都懒得搭理此人,推开院门进去。

一脚踏进门,陈大卢氏以及陈圆站在垂花门下,笑容满面:“恭喜公子!”

卢氏眼角都堆起皱纹,欢喜地说:“公子,饭都已经做好了,就等您回来开饭了,今儿您可得好好庆祝庆祝。”

苏源擡手,掌心朝下压了压:“自家庆祝,不必太过张扬。”

三人自无不应,这时陈正一边拍着身上的草料,一边走过来。

苏源见状道:“左右今日饭菜准备得多,你们也同我一道庆祝。”

陈大当即色变:“不可!万万不可!”

主人家的庆祝,干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什么事。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苏源深知他们的秉性,缓声道:“并非让你们和我一桌,就像上次吃火锅那样,你们自行找地方用饭就是。”

话已至此,陈大也不好再拒绝,躬下身:“多谢公子。”

苏源摆摆手,径自回东厢房换衣裳。

这身红袍明日是要穿去琼林宴的,可不能沾上一丝一毫的污渍。

褪下后小心翼翼地叠放整齐,和金质银簪花一起,放在矮塌上,这才出去用饭。

下午时,杨牧和松江书院的十几个学生登门。

上来就是一番恭贺,尤其是杨牧,围着苏源直打转:“教习你现在成了状元,我是不是就是状元的学生了?”

苏源乜他一眼:“我不过是暂代教习一职,又如何当得起你的老师?”

那就是不答应了。

杨牧垂头丧气,不过很快又振奋起来:“教习,这几日我有感而发,写了好几篇文章,可否请您一阅?”

苏源欣然应允。

杨牧连忙从袖中掏出文章,皱巴巴叠成方块大小。

他自己瞧着都觉得尴尬,挠挠头:“我习惯这么存放文章......”

苏源并未在意,接过打开。

其他学生也都围在苏源身侧。

倒不是想看杨牧的文章,而是想听苏源批文。

他们这些人里,有八人考中进士。

这八人暂且不提,会试落榜那几人迫切地想从苏源这里学到些东西。

哪怕只有一星半点,到底是状元的意见,对他们也是大有裨益的。

苏源见状,让陈正搬来几条长凳,放在自己的两侧和对面,擡了擡下巴,示意道:“坐下再说。”

所有人乖乖坐下,开始听讲。

小院里,春光融融,暖风和煦。

苏源的声音温润平和,似涓涓细流,又宛如珍酿多年的佳酒,醇厚低沉。

苏源一边看一边说,其他人则全神贯注地听。

陈大一家远远望着,对苏源的佩服与日俱增。

陈正与有荣焉,已经完全进化成一个合格的源吹:“公子不愧是状元,爹看那些人,里头有好几个都比先生大上不少呢,他们却在听公子讲课,公子真厉害!”

卢氏不住点头:“对啊对啊。”

陈圆捧着脸:“以后我找夫君也要找个识字儿的。”

陈正没好气地瞪了眼妹妹:“才多大,就想着嫁人了。”

陈圆哼哼,不吭声了。

这些人在苏家小院待了两个时辰,直到傍晚时分,苏源批完所有的文章,一擡头惊觉落日西斜,才打发他们离去。

学生们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与苏教习告别。

杨牧抱着上面满是批(缺)注(点)的文章,这一下午他被打击得不轻,闷声说:“教习我们回去了,祝您明日琼林宴大展风采。”

苏源心说他已经足够风光,六元及第的消息恐怕已经朝京城外各个地界传去了。

若再在琼林宴上扬名,恐怕有些人很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了。

掌心向内,往外挥了挥:“好了,快走吧,路上小心。”

送走松江书院的学生,苏源用过晚饭,洗漱后直接进了自习室。

在里面看了三本书,其中一本是超厚的游记,出来一看时间,约摸只过了一刻钟。

就挺厉害。

苏源翻了个身,如实评价道。

虽说他已科举上岸,但往后学习和工作的日子还多着呢。

别人花一两天二十来个时辰才能完成的公务,对他而言不过一个时辰。

二十倍速,简直是超大金手指,嘎嘎乱杀的程度。

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苏源嘴角的笑弧半遮半掩,很快陷入沉眠。

次日,琼林宴。

苏源、岳坚、周修身着红袍,其余进士仍旧是蓝罗袍、进士巾。

按照传胪大典所唱的排名,依次有序入场。

上首的主席为弘明帝专座,左下还置有一席,是属于钦命内大臣的。

众进士入场后,状元一席,榜眼、探花共一席,其余进士则四人共一席。

不多时,读卷官身着象征着各自品级的官服,相携入场。

苏源掀起眼皮,发现读卷官少了一人。

也没多想,许是临时被派了任务,不得脱身。

席间一片寂静,连细微响动都不曾有,肃穆得令人头皮发麻。

苏源索性再度垂眸,瞅着桌面纹路怔怔出神。

也不知过去多久,门外响起一道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

读卷官及进士起身,行叩首礼。

苏源鼻尖蹭着冰凉的衣料,听见窸窣而杂乱的脚步由远及近,最终停下。

“众卿平身。”

苏源跪坐回去,不经意间擡眼,发现弘明帝身边除了以内侍装扮的中年男子,还有八个男子。

这八人锦衣华服,为首之人更是一袭四爪蟒袍,与其他七人很好地区分开来。

苏源瞬时了然。

这位应该是东宫太子。

其余几位,都是太子同父异母的皇子兄弟。

思及昨日刚得到的消息,诚王不知犯了何事,被罚禁足,不知他来了没有。

思潮起伏间,弘明帝已赠诗两首,言辞间不乏阔朗之意。

作完诗,皇子们争相称赞,几乎把弘明帝捧到与圣人并肩的地步,哄得弘明帝朗声大笑。

苏源嘴角微抽,真是哄死人不偿命。

再看太子,即便兄弟们轮番表现,他始终笑意不改,从头到脚都体现出作为储君的温厚大度。

弘明帝看在眼里,那叫一个满意,当即大手一挥,让太子也赠诗一首。

毫不掩饰他对太子的看重,成功让七位皇子绿了脸,暗自咬牙。

太子迈上前一步:“那儿臣就献丑了。”

储君赠诗,进士们再次起身行礼,以示感激。

后面就到了新科进士的赋诗环节。

经历过鹿鸣宴,苏源早就准备好了诗作,弘明帝一声令下,便起身吟念。

“忆昔琼林宴御筵,讲堂高敞集群贤。云开翠盖千门晓,万户争夸七宝烟。”

最后一字落下,不出意外赢得满堂喝彩。

苏源耳根有些发烫,轻咳一声坐下。

在他之后是岳坚,苏源一边听,一边给这些进士的诗作打分。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赋诗环节结束,弘明帝带着八个儿子退场,由钦命内大臣负责接下来的琼林宴。

帝王离场,席间的气氛和缓许多,至少敢低声讲话了。

钦命内大臣吩咐下去,众进士开始悠然宴饮,欣赏礼乐。

进士们于席间自由走动,与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苏源与岳坚、周修各自喝了一杯,就去找松江书院的学生喝酒谈天去了。

他在尽其所能地降低存在感,谁曾想这样也被人盯上了。

“苏状元曾在松江书院担任过教习,莫非这些都是你的学生?”

注:1、科举相关流程与细节皆来源百度

2、“忆昔琼林宴御筵,讲堂高敞集群贤。云开翠盖千门晓,万户争夸七宝烟。”来源九歌人工智能诗歌写作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