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在不见尽头的甬道中,姜楚看到了祁昉各个重要人生节点的剪影:是孱弱身躯背着她踩过青石板的焦急;是站在玻璃窗前沉默地望着定制玩偶,但囊中羞涩,只能悄悄地拿起针线想要做一个漂亮兔子当礼物时被不怀好意的高年级同学们戏弄羞辱的隐忍;是数次寻找无果,最终选择进入娱乐圈摸爬滚打,站在影帝的颁奖台上念“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记住我、不要忘记我”的感言时的最后挣扎……
祁昉七岁以后就没再见她,但事事好像又都围绕她,直到意识到就算有影帝的身份也找不到关于姜楚的任何消息,祁昉像是被长久以来积压的情感吸尽了最后一丝继续生存的希望,他吞了过多的安眠药,陷入漫长的沉睡。
【其实原本该绑定的是恋爱系统,但宿主个人对爱情过于排斥,所以在祁昉潜意识形成的世界中也为你规避了不想选择的方向,替换成了相反的寡王系统。】
所以这也是系统刚开始就莫名会嗑楚祁制胜,并在姜楚询问洗白进度时回答评判标准是八位嘉宾的内心态度和网友综合的喜恶占比,若是算上祁昉的态度,估计初次见面进度便会直接拉满。
【往前走是现实世界,往后你则可以继续在梦中享受你的影后……】
姜楚站在刺眼的白光中了当地拒绝:“不用。”
系统不信:【不会后悔吗?毕竟现实在某些程度上并不算完美,而你,这个世界中名利双收的姜影后,忍心放弃这里?】
姜楚并不缺钱,同样也不需要镶满美誉的头衔,况且半路出道的基本功本就不够,能获奖只是剧本吸睛加出彩的人设和她内心深处的灵魂匹配度极高而已,是努力和幸运堆叠起的荣耀,足够耀眼,但不牢固。
姜楚没有活在梦里的打算,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娱乐圈的经历以及影后的桂冠大概会在她玩「你有我没有」的游戏中多了个胜利机会的时候会再次想起。
“不会。”姜楚打断了还要再劝的系统,“你还欠我最后一计,兑完就回家。”
【……给、给不太了了好像】
系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被姜楚点破:“所以「美人计」是被祁昉提前用了?在第六期的防空洞里。”
【你你你……恋爱都谈了,可不能反悔了!这样,你先前提过的周漾的亲签限定专辑和你俩互送的东西都能带回去,和祁昉间的记忆也不会忘记,怎么样?】
“太少了,再添一样。”
“我要梦里的各种反暴力公益组织在现实也同样无国界地一切顺利地发展。”
【好。】
再睁眼,窗外阳光刺眼。姜楚看向离睡去前只隔了一夜的日期,起身归顺好周身的空酒瓶,洗漱完后根据系统给的地址到了医院。
【再提醒一下哈,祁昉接受那么久的记忆过程会有点慢,绝对不是我食言!】
“我知道,谢谢你。”
恳切的三个字让系统憋了半天,小声嗫嚅:【行了,突然煽情干什么,我该走了。最后一句——楚祁制胜永远最甜!!!】
脑中的那道滑稽的嘎嘎声逐渐模糊:【其实还有一句,世界美丽,你也是。而且也是我该……谢谢你,再见啦我嘎嘎猛的宿主~】
城郊私人医院的VIP病房单独成栋,经由面部识别后才能进入,恰巧岳佯昨晚就被拉来了这里,姜楚进入得很顺利。
老远就见病房前来回踱步的焦躁人影,姜楚上前,打招呼:“你好,我是……”
打好的合理腹稿没说出就被周频猛地攥住了手:“你是姜楚吗?”
“我是。”手被捏得发疼,像是逮到了之后生怕她下一秒逃跑一般,姜楚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周频……应该认识她吗?
“不好意思,弄疼你了。”周频小心试探,“你真是姜楚?是来这里看什么人吗?”
“是,来看祁昉,方便吗?”
周频屏住呼吸:“方便,那个……祁昉他的身体比较虚弱,早上醒了刚刚才睡过去,你……能不能等他醒了再走?”
关于她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祁昉找了她这么多年都毫无回应,周频不敢问太多,《影》问世后,祁昉成为圈内大多老板看好的新起之秀,却出人意料地拒绝了一切顶尖公司的邀约,只身来了风波缠身、濒临破产的熙晟娱乐,当然,不过几年就担着重担站到顶端,盘活公司有祁昉一半的功劳。
作为一路陪着祁昉走过来的经纪人,周频对祁昉印象最深的便是拼命,当时他还笑有必要为了钱这么透支身体和精神么?后来入不敷出的公司兴起,唐驰亲自给祁昉一张白纸让他自己开条款重新签合约,祁昉的眼神没有落到纸上,只淡淡地道:“别忘了当初答应帮我找人的承诺就可以。”
周频恍然大悟,也是,如果是为了钱,祁昉从最开始就不会选择来熙晟娱乐。只有姜楚儿时的照片,但后续的样子都被祁昉按照想象描摹在了纸上,他见多了自然也就记住了。
姜楚点头:“好。”
她进去后周频轻手轻脚地将门重新掩上,对她哽咽地说了句谢谢。
病房空间很大,暖黄色的灯光照在纯白的被褥,将了无生气的寒光融了些。
姜楚靠在墙边静静地看着床尾贴着的简单病因:镇静催眠药物中毒。
从周频对她几乎恳求的态度能看出一二,祁昉求生欲望很低。
“姜楚……?”
她回过神,床上一阵细细簌簌的动静,祁昉直接掀开被子朝她快步走过来。
手上的吊针还没拔,像是感不到疼似的,针在肉中生生剜了半圈,血顺着他不太稳的步子在白色瓷砖上一滴滴绽开。
“你干什么?”
祁昉在离她半米的位置停下,僵硬地朝她笑:“你怎么……还记得我吗姜楚?我叫祁昉。”
“我知道的。”姜楚想握住他的右手,被躲开。
“脏,我去洗一下。”
“不脏,只是流血了。”手背的一大块伤口还在涓涓地流血,姜楚看他,“要吊水,病好了才能出院。”
生病……
祁昉惨白的面色似乎又添了丝病气,他难堪地别过脸,将床尾的病因纸张抽出攥进手心,声音艰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