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错的愿望。
他轻描淡写,“我和你一样。”
盛夏里没说话。
她觉得不一样,他希望世界和平,是因为他骨子里的正义感。
而她希望世界和平,只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远离危险,岁岁年年无忧虑。
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
只希望陈不周能平平安安。
“手臂怎么样了?”她找了个恰当的切入点,“当时那样大的爆/炸,我差点以为……”
他回过神,扯了一下唇角。
“其实没受正面冲击,小伤而已。”
她盯着他看,默不作声,心却闷闷的。
“陈不周……”
她忽然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他回过神,递去一个视线。
她和他对视,脸色微微绷紧,那双精致到像是工笔描绘出的眉眼流露出认真的神色,看着有些倔强,有些坚定,是那种少年人特有的坚定的神情。
“你如果难过的话,不要藏在心里。”
“你们警方工作上的很多事,的确不能告诉我,但是你不高兴,可以靠着我的肩。”
“……”他神色似乎微微一动,又很快消失。
他有些僵硬地擡了一下眉,“我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
“不是因为表情。”
她仰起头,目光坦荡,“我一看你的背影,就知道你不高兴。对一个人熟悉到一种程度,哪怕只是看着背影,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情。”
“我认识的陈警官,他的背影永远都是笔直的,肩膀开阔,永远没有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时刻,可是这两天,你多了低头的动作。”
喷泉广场的白鸽还是成群结队地飞,飞得接天帘幕的,仿佛天空都飘满了蝴蝶纸片,一片片、一片片地随着风转。
盛夏里站到高他好几阶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拍拍自己的肩头,虽然没有一句话,但是表现得也挺明显——
如果想靠的话,就靠着她吧。
陈不周站在就在白鸽飞舞的背景里,单手插着兜,眼睛仿佛只住得下她一人。
他没有靠她的肩头。
他一把环住她的腰,将她往前一带,胸膛贴着胸膛,心脏贴着心脏,心跳声揉碎进用一段旋律里。
“死了太多人了。”
“我没法睡个好觉,只要一闭眼,就有无数声音告诉我,要替他们报仇。”
她听见最后这两个字的时候,表情一顿。
但陈不周没看见她的表情,手掌还贴着她的后脑勺,仿佛想要将她揉碎进自己的身体里,想要在尘世里获取那么一丁点的感情。
他们像周遭的其他情侣一样相拥。
陈不周握紧了她的手,微微擡了一下下巴看向大屏幕,“还有最后一分钟。”
他个子太高,没法和盛夏里平视,却很好脾气地低下头,“有没有什么愿望想和男朋友说的?”
盛夏里看着离得这么近的一张脸,没说话。
五、四、三——
她听见能盛大到轰动市中心的万人合一的倒计时声,闻见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月光凉凉地匝着她。
而她的感官也不受控制地全部向他涌去。
在一片骚动的人声鼎沸中,她没有看向大屏幕的倒数计时,没有将眼神分给这一刻千千万万人群。
她很低很轻很郑重地说:
“陈不周,我们一起过春天吧。”
“砰——”
烟火声淹没了她的话语。
“……什么。”
他大概没听清,眼睛像是夜里的黑曜石耳钉,看向她,“——新年快乐?”
盛夏里重重地点点头。
她好像觉得有点冷似的,吸了吸鼻子,把下巴往围巾里埋了些许,“……新年快乐。”
烟火燃放的声音骤然间响起。
“砰!砰!砰!”
能够在充满无限可能的空间与浩瀚无垠的时间中,共享一场浩大烟火,以及同种心情、同频率的心跳,太难得。
人的一生只会遇到一场最盛大难忘的烟火。
除此之外,其余烟火都只能充昨苍白寻常的对照物,也许,也许从今以后她每次看见黑夜,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都是今晚的烟花——
那绚丽得泛着金光的烟火,似乎夹杂着云的光彩,风的温柔。
亲爱的
陪我一起学着不顾一切
亲爱的
陪我一起让我靠在影子里落泪吧
亲爱的
我们一起去看梦里不融化的雪吧
亲爱的
青春可能单薄转眼如烟
亲爱的
即便如此让我们牵手向着那里走吧
亲爱的
我们一起过春天
她想说:
陈不周,我们一起过春天吧?
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
红港警署大门前。
一辆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普通面包车在警署门口缓缓停下,车主浑身冒汗,感受到裤兜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他浑身随之绷紧。
他挂着汗珠的额头被阳光照得发热,发烫,连喉结滚动这么一个小动作都干涩不堪。
他颤抖着手,点开那条短讯。
短讯内容映入眼帘的那一刹那,他如坠冰窟,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按照我说的做,不要耍小动作。”
车主的呼吸变得急促,唇微微张着,惧怕地、慌张地、失措地喘着气,眼睛瞪大,看着接下来的一条新消息。
那人警告他说:“你的儿子哭起来真吵。”
呼吸困难,他放下手机,推开车门。
就这样,一步一颤地走到警署门口,擡脚,走入警署内,两位警探见他颤颤巍巍的、浑身在冒汗,第一时间就去扶他。
“老伯,你没事吧?是身体不舒服吗?”
“要不要叫个救护车?我看你的表情——”
老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他像是木偶人似的摇摇头,一只手放入口袋中,按下。
警察的询问声截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砰”。
接待室被火光吞没。
火光冲天,映照着天空,与天空七彩绚烂的烟火交相辉映。
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