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岔开话题,看着盛夏里问:“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说了这里危险吗?”
盛夏里身上本来穿的是一件设计剪裁很立体的绑带式连衣裙,刚才被火一燎,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
整张脸也被浓烟滚得灰扑扑的,看不出一点白皙干净的影子,眼睛里隐隐有一点水光。
陈不周不知怎么,在她的眼神里有些败下阵来,声音软和下来。
他比盛夏里要镇定不少:“你别盯着看了,我怕吓到你。”
“我没事。”
“你怎么没事啊陈不周。”
盛夏里一瞬间鼻子发酸,连心脏都喘不过气来,像是被汛期河水吞噬在水底不能呼吸。
“你浑身是伤啊……”
盛夏里连碰都不敢碰他的背,想伸手碰一下,却又很快缩了回来。
可是陈不周,你浑身是伤啊。
盛夏里几乎盯到眼睛发酸,发胀,都不眨一下眼睛,风直面吹来,她的眼睛发涩又睁不开。
情绪控制不住终于爆发,她转过身去,心脏像被一张大网缠住,透不过气。
陈不周有些手忙脚乱的,他大概不怎么会安慰小姑娘,站在那,仰了一下头,喉结像是被冰块顶出的一个方形弧度。
“……是吓到了吗。”
可能是是刚才被浓烟呛伤了,他嗓子发哑,听着有些低,也有些沉:“我没事。”
“都说了让你先下去了,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受伤有什么好看的。”
他说完,递给林嘉助一个眼神,说:“林嘉助,你就这么干站着?你先把她带下去。”
“我不走。”
盛夏里执拗,固执,沉默地看着他,“我们一起去医院吧。”
陈不周看着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有点沉,一字一顿道:“走吧。”
从医院处理完伤口到回到警署的路上,氛围一直有些沉默。
林嘉助坐在主驾驶座开着车,却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他慢腾腾地降下车窗,清清嗓子,开启话题问:“不过Shirley,你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现场?”
“听人说——”盛夏里说到一半,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起来。
她今天本来要是去她们家的银行的,刚下车,就听见有人的议论。
他们说,绑架犯的家人要跳楼了。
那个差点受伤的阿Sir也赶去了现场。
听见这句话的一刹那,盛夏里就折返方向,放弃了去银行的想法,她想着可以顺道将领带还给他,于是让司机立刻开车去现场。
现在仔细一想……似乎有一些古怪。
就像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如果说是刻意设计让她也出现在爆/炸现场,那个人……是想要要了她的性命吗?
林嘉助好奇地接了一句:“怎么了?”
盛夏里摇摇头,欲言又止,只吐出来两个字:“没事。”
她想了想,换了一个话题:“那个……她为什么要报复警方呢?”
陈不周坐在车后座,他背部缠着绷带,外面套上了新的一套西装,风吹得他黑色碎发散乱,微微皱起眉眼。
他和盛夏里就隔着一个位置,闻言,偏过头看她问:“你看见全过程了?”
盛夏里摇摇头,“我到的时候,往上看,正好看见你和那个女人在阳台上僵持,然后我就跑上去了。”
她迟疑了一下,“我怎么觉得……”
这一整个事件都处处充斥着古怪。
陈不周嗯了一声,说道:“确实有古怪,可能不是自杀。只可惜现场被毁了,回警署再说。”
盛夏里静默。
她侧过脸,车窗外的天已经黑下来了,她看见陈不周明晰锋利的下颚线条在光影之中变幻着,他微微拧着眉。
他本就属于很纯正的中式帅哥,面孔港味很重,眉眼深黑又立体,给人第一眼的冲击感很强,风一吹给人的感觉尤甚。
他本身像是一场风,孤冷而毫不留恋的风。
可现在却皱着眉,神色微微凝重。
好像因为工作,他最近经常这样皱着眉。
盛夏里近来也一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像危机已经步步逼近。
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插手,可盛夏里还是说话了:“我可以试着复原现场。”
这两年,警署内部系统推出过现场三维重建模拟复原分析系统,他们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可现场已经被爆/炸毁了个一干二净,什么疑点都不留下。
但这是需要全靠记忆里的画面,3D重现案发现场。
他们从进入现场到爆/炸,全程不到三分钟。
很难去记住现场的点点滴滴。
毕竟人脑不是摄像机。
不是所有人都有超忆症,能三秒钟记住一间房子的内部构造,甚至是一切微小到会被忽视的细节。
但是她能。
盛夏里能做到。
林嘉助反应挺激动:“复原现场?”
“你能复原现场?”
盛夏里分明知道自己不该出面的,这趟浑水她不该趟。
尤其是与那个人有关。
她的生活本就如履薄冰,她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已是对方的手下留情和她的侥幸,她不该再引起那个人的注意,不该和那个人对着干。
那么一点偏爱和纵容算得了什么。
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根本没法保全自己。
但她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嗯。”
“我能复原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