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制服的男人也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微微垂着眼帘,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盛夏里的神情。
他就这样看着她的神态动作一点一点舒展。
都说女孩子成为朋友很简单,只需要一个共同话题。
而于咏琪又善于引导沟通,她和盛夏里两人围绕着这满园子的花花草草念叨了一个遍,像是在开展什么另类的植物学讲座。
林嘉助站在陈不周边上,转过头,发现陈不周居然没有在出神,反而似乎是在认真听盛夏里她们说话。
林嘉助没忍住暗戳戳戳了一下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问:“头儿,你听着不觉得无聊吗?”
陈不周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一眼。
语气没什么特殊情绪:“挺有趣的。”
这回答让林嘉助大跌眼镜。
林嘉助一直把自己老大当做二十一世纪新型酷哥的代表,闲暇时要么练练木/仓,要么拆各种电器甚至炸/弹/模型、练习拆爆——
他哪知道有一天他的偶像会亲口说花花草草也挺有趣,那可是陈不周、陈不周唉!
拜托!那可是他们警署的警草陈不周!
林嘉助一脸世界观毁灭的表情。
陈不周看他这副表情,暗暗发笑,也没再逗他。
而于咏琪和盛夏里已经东扯西扯扯到了向日葵上了,“那向日葵的花语会是什么?阳光的爱?”
盛夏里没有立刻回答。
她没有养向日葵这种灿烂、硕大的植物,对此了解也不多。
她沉默了半晌,刚想要直言自己不知,就忽然听见身后出声:“恰恰瓜子真好吃。”
盛夏里下意识一转头。
他背对着阳光,一身利落黑色西装,脖颈处的黑色领带有些松垮地系着,不大像传统形象里严肃板正、一丝不茍的警官。
她没说话,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眼珠深黑,眼窝很深,眼尾自然上翘像是在笑,他鼻梁英挺,下颚线清晰分明。
此刻姿势看上去舒展而随意。
单手插着兜,直白坦然地应对上她的视线,松弛有度,也轻易收起身上压迫感与气势。
大多数时候,他都站在阳光里。
让人想起一句很应时的话:像他那样的人,即使不站在阳光里也在发光。
隔了半晌。
花园内才响起于咏琪半是无语的声音:“陈Sir,没想到你还挺有幽默细胞的,我今天好像是第一天认识你。”
头号迷弟·林嘉助自然是第一个捧场,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笑得微憨:“原来头儿将冷笑话也这么好笑!”
于咏琪悄悄看盛夏里一眼,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笑了。
还只是个小朋友。
“——公主笑了!她笑了唉!”
林嘉助声音压的很低,大概只有他身旁的陈不周可以听得见:“她居然会笑唉!!”
陈不周用眼尾扫他,波澜不惊。
他刚才自然也看见盛夏里那有点小讶异又忍笑的小表情了。
她平日里大概很少有什么喜悦、憋笑的情绪,表情也很少,刚才神态略微一变动,就像是一张空白的画纸忽然生动了起来。
多笑笑,没什么不好的。
盛夏里没敛下唇角弧度,而是低头,很浅地笑了一下,望着地面上的盆栽,缓缓掏出了一块洁白手帕给自己擦了擦手。
盛夏里没有插入他们的聊天之中,而是安静地垂下眼睑,像是在做什么精细的活一样擦拭着手指。
视线垂落在鸢尾花花瓣上。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陈不周就忽然收到耳麦中的行动消息,一收表情,抚上耳畔的黑色耳麦。
似乎是耳麦里传来了什么话:
“头儿,路口情况不大对,忽然出现了三两背着旅游包鬼鬼祟祟的人,我们要不要去查一查?”
可疑人员。
陈不周一扶耳麦,上前一步。
其他警探一见他的脸色就明白了什么,身板绷直了些,有些戒备地扫视了一圈四周。
“盛小姐。”
陈不周的语气比平常稍稍快了些,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冷静,说道:“山顶别墅外可能出现了一点异常人员,安全起见,你还是先回别墅内。”
话音刚落,盛夏里心头就一紧。
旋即她就察觉到一阵淡淡烟草气息,不是令人生厌的浓重烟味,而是淡淡的薄荷味。
陈不周离她近了很多,他伸出来一只手,虽然隔了一段绅士距离,但就像是保护似的将她拦在了他身后一样。
——那是一种保护姿态。
他们这么一走近,她才发现陈不周是真的很高,两个人挨在一起。
她只到他胸口的位置。
如果想要看他的脸,还得仰起头才能看清晰。
不过这个角度看,他也的确担得上警草一词,挺鼻如峰,轮廓流畅冷硬,此刻因为危险唇角微微抿着。
陈不周一手扶着耳麦,一手隔着空气半环在她身前,没搭上她的手臂。
很绅士,很有距离感。
像他这个人本就很冷漠疏离,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只有一种沉稳的感觉:“不用怕,有我们警方在绝不会出事。”
陈不周没有察觉盛夏里的停顿,旋即转头吩咐其他人:“Vickie跟着我,林嘉助你和季家明一起去观察一下情况,查查到底是不是‘鬼’。”
虽然是挺危险的时刻。
但他行动安排得有条不紊,以及他动作时带来的那种沉稳感,她竟然害怕到没有心慌意乱。
盛夏里不可否认,他是个好警察。
而她那颗长达数年不曾安稳的心脏,在这一刻出奇的宁静。
“跟我走。”他说。
盛夏里明白他的意思,反应也很快,半低下脸,看不清她的眼底神色。
在一群警察的保护下,少女表情似乎也有些紧张,一派听话顺从,跟着他就快步往花园外走。
看上去,似乎。
再也没有比她好应付的任务对象了。
而他寸步不离,没留心关注她的神色,只是环顾四周巡视危险的同时。
一直以某种保护姿态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