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风一愣,默默点头。
王富贵起身,走到柜台后面,拿出一个匣子。
打开那匣子,大堂中登时一片透亮。
那是满满一匣子的夜明珠!
王富贵从匣子里往外拿,一颗、两颗、三颗......
足足拿了十颗,放在那桌面上。
“这是世上最好的夜明珠,每一颗都价值千两白银。”王富贵道,“那胡大户已然怕了,定然不会再迎娶银莲。我把这十颗夜明珠换成万两白银,你带着这些白银回平州城。陈小姐教你的功夫还在,你回平州城后可以开一个武馆,从此有本钱还能挣钱。我再修书一封给那平洲城主,让他以后不准找你麻烦。如此之后,你有武馆有弟子有钱,什么都不需要做,银莲自然会回来找你。只不过你得应我,有钱有势之后,在平州城须积德行善,不准为恶。”
陈小姐、张二和老李都沉默不语。
王富贵这办法管用吗?
当然管用,自然管用,管用得不得了!
用世俗之法处理世俗之事、世俗之情,如何不管用,怎么会不管用?
这法子他们何尝不会?可是他们内心深处,还是隐隐不甘。
不该如此,他们也不愿如此。
那周风原本呆滞的神情被王富贵这一套说得双眼瞪圆,看着桌上这十颗夜明珠,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可好?”王富贵笑问。
周风沉思片刻,继而起身,再又跪倒在地,磕头道:“周风感谢诸位多次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可报!”
王富贵忙把他托起:“大可不必----”
“但是----”周风却继续道,“钱我不能拿。”
周风这话,满座皆惊。
陈小姐诧异道:“你不拿这钱,如何寻回银莲?”
周风摇头,沉重且坚定:“不寻了。”
“为何?”老李眯着眼问。
“其一,若非遇到诸位贵人,我早已成了恶鬼。救命之恩已然无所可报,那就更不该拿钱了,更何况是如此多的钱财。”
王富贵摆摆手:“这些钱---”
“诸位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人物,这些钱对你们来说或许是九牛一毛,不足挂齿。但对我来说,已然是不可承受的财富。”周风道,“我不能因为这些钱对你们来说算不上什么就坦然接受,这不讲道理。”
张二眼中泛了光:“其二呢?”
“其二,我已然想通,我所寻者,并非银莲。”周风道,“我所寻者,是一个既能同甘又能共苦的妻子。掌柜的给我的钱,只能解决同甘,却不能解决共苦。”
“这倒奇了,这天底下人,既能甘,又何必自寻苦呢?”老李笑道,“已然你以后可以过好日子,又何必纠结苦日子如何如何?”
“不瞒诸位,我也是读过书的人。”周风道,“刚刚虽然神情恍惚,但诸位的争论,我已听在耳里。掌柜的,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哦?”王富贵忙问,“什么话?”
“你说那趋利避祸是人性,追求财富也是人性。”周风道,“这话不错,可是就像我这么一个将死之人,我却依然希望我和妻子可以相濡以沫、可以祸福相依。我一个吃不饱饭将要饿死的人,在这两年所做的一切,也恰恰是信了那一句矢志不渝。可见穷人、饿人、潦倒人,依旧对夫妻恩情满怀憧憬。这,也是人性。”
周风说完,再次冲着几人磕了三个响头,继而站起身子,转身离开了穷途客栈。
王富贵愣住了。
“哈哈哈哈!”陈小姐、张二、老李三人抚掌大笑。
............
第二天,胡大户的第二次成亲,继续轰动了全城。
只是,那十八顶轿子,变成了十七顶。
少的一顶,自然是银莲。
银莲呢?
胡大户知道昨夜有武林高手登门了,全府上下居然个个不能动弹、没有意识。
胡大户知道,对方是自己万万惹不起的人。
他如何敢再纳银莲?
不敢纳,自然也不敢杀。
于是,银莲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于是,银莲被胡大户,起早送回了平头巷子三号。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
只是,从今往后,不会有一个男人,起早贪黑地再给她带回来吃食了。
(周风卷完)
作者有话说:
注:当年贝多芬和歌德一起散步,途遇皇宫贵族。
歌德向着皇宫贵族脱帽弯腰致意。
而贝多芬却神色傲然,转身离去。
此乃西方公案,此中道理,历经数百年,仍为世上人谈论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