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杀人者刘丰(1 / 2)

穷途客栈 寒夏若初 2249 字 5个月前

第74章杀人者刘丰

◎刘丰的结局◎

月明星稀,客栈四人销声匿迹,也许是去睡了,也许是在暗处偷看着刘丰。

对于这些,刘丰丝毫不在意。

刘丰这一生都是个实用主义者,在他的脑海里,永远只有两个东西:目的和手段。以最小代价的手段达到最大的目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旁的什么,都无意义。

所以白天看着客栈四人为了自己“到底有没有罪”而争辩,他起初感到的是诧异,继而震惊,最后则是一种难言的动容。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刘丰的道理里:他能不能活下来,完全取决于客栈几人想不想杀他;可让他难以置信的是,明明这四人是周青青生前的至交,明明就是他设计害死了周青青,明明这几人都想给周青青报仇而取他性命,可是经过一番“辩论”之后,他们居然没有动手,而是遵从于自己辩论出的“道理”。

什么叫道理?在刘丰六十年生命里,他从未信过道理,所谓道理,说到底,就是人欲。

人性本恶,其善者伪也。永远都是先有人欲,然后这个人如果高高在上,如果爱惜羽毛,如果在意名声,然后才会为自己的欲望编织一个道理。

道理是人欲的外衣,今天可以穿这件衣服,明天可以穿那件衣服,穿哪件衣服取决于自己的心情。这里的心情,便是人欲。

真有人会依据得出的“道理”来遏制自己的欲望,甚至遵从它来指导自己的行为吗?

会,但那不是遵从,而是害怕。

比如大行王朝时期,你与某人有仇,你想杀他,最终你不杀,不是因为“道理”告诉你不能杀,而是你承受不了杀了他的后果:你会被捕入狱,你会被砍头,你的妻儿老小会少无所养老无所依。所以你是不敢,而不是遵从道理的结果。

可王朝覆灭,再无律法之说。你武功天下无敌,面对你的生死大仇,你能遵从所谓“道理”而选择不杀?

这不可能!

当然,书上有,圣人说的“君子慎独”便是这个道理,可是那是书啊,书不过是王朝用来笼络人心的手段而已,哪有人真的能做到“慎独”?

所以这些在刘丰心里亘古不变、雷打不动的道理,今日在“穷途客栈”,被这客栈的四人,第一次动摇。

刘丰不怕死,因为无可恋。

他缓缓从桌边站起身来,迎着洒下的月光,缓步走出客栈外,也终于第一次看到了客栈上的布告:

“本客栈无条件收留天下所有穷途末路、走投无路之人,债台高筑而无力偿还者、穷困潦倒而无力谋生者、为仇家追杀而命悬一线者,凡此种种,本客栈皆收留。不分男女,无论善恶,入得客栈一日,便享一日人间太平。”

刘峰看后,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最终没杀自己。

可是瞬间心中又浮起了更大的匪夷所思:为什么,图什么?

若一件事无利可图,为什么他们还要去做?

刘丰当年见识过周青青的武功,这几人比起周青青,只高不低。所以他不怀疑这几人吹这个牛的实力,他感到不解的,是这几人做这件事的动机。

说到底,直到此刻,刘丰还是在用“人欲-手段-目的”的逻辑来判断事物,而不是王富贵他们的“坐而论道-起而行之”。

沉思良久,刘丰又进了客栈,在账房案前,找到纸笔,开始留信:

“诸位,鄙人先走一步。在彭云山下等待诸位,若想来取我性命,项上人头随时恭候。”

写完这句话,刘丰昂首走出客栈。

他没有选择在客栈里茍延残喘了此一生,没有意义。

所以,他要先给自己,找一些意义。

刘丰一走,王富贵等人仿佛瞬移一般同时来到大堂,扫了扫刘丰留下的纸条,王富贵抽着旱烟问老李:“你怎么说?”

老李冷声道:“莫说他留了地址,就算不留逃跑,杀他也宛如杀狗,不急,等着。”

............

刘丰选择彭云山,是因为他在彭云山脚的大柳树下,藏了一大笔钱。

都是正儿八经的铜币,大行通宝,硬通货。

彭云山外,便是彭云城。

彭云城这两年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穷死的、饿死的人不计其数。被四周土匪连翻抢掠,甚至连个想来攻打彭云城的义军都没有。

彭云城四周皆山,每个山头上都驻扎着一窝土匪,这些土匪加起来怕不是有十几股,十几万人。

你要是占领了彭云城,先不说这里的百姓早就被这些土匪抢得啥也不剩了,就说占城之后呢?占城之后你就是众矢之的,被这十几股土匪轮番攻打,烦不胜烦。

所以彭云城自大行王朝垮台后的这几年,民不聊生,且无人问津。

刘丰取了五个铜板,入了彭云城。

一个老头儿在城门口卖油饼,老头儿手里只有五六个饼,之所以只拿这么一点出来卖,其一不是为了卖钱,而是跟别人换点米面,其二是怕土匪突然来打劫,五六个油饼,损失不大。

老头卖饼,还牵了两条恶犬。

刘丰知道,这是怕那些流民抢饼。

刘丰走到老头儿跟前:“饼怎么卖?”

老头儿说:“你有啥?拿来换,我要看你的东西才能说你的东西值几块饼。”

刘丰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铜板,那老头瞬间眼睛瞪得老大:这世道,居然还有人手里有铜钱!

刘丰给了那老头两个铜板,老头把手里的一共六个油饼统统给了刘丰。

临走的时候,老头还悄悄跟刘丰说了句:“老兄,别露财。”

刘丰点头,他之所以买饼,就是为了不露财。

油饼此刻在他的手里,俨然已经成为了一种货币。

手里捧着几个油饼,来到城脚下,流民混在饿殍中间,有那十几个活着的人。这些人看到刘丰手里的油饼,一个个登时像蚂蟥见到了血,蠢蠢欲动。

刘丰高举油饼,问:“谁能干活?”

“我!”

“我!”

“我!”

两男一女站了起来,这三人饿的时间尚短,还有力气站起来,所以顿时应声回答。

“好,可愿跟我走?”刘丰再问,“帮我干活,每日给吃的。”

“愿意愿意!”两个男人跑到刘丰跟前。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女人像是个读过书的,磕着头哭叫道。

“有言在先,我要干的活,可能会送命。”刘丰又道。

“不碍的,不碍的。”几人纷纷说道。

这世道,最值钱的是一口吃的,最不值钱的是人命。

给那三人一人一张油饼,最后刘丰又看了看那些饿倒在地的流民,把那剩下的三张油饼扔给了他们。

刘丰带着那三人,进了城,又设法找人换了些黑薯、馍馍。

那三人看刘丰真的有钱买吃的,个个喜上眉梢。

买完东西,刘丰就带着这三人上了彭云山。

彭云山山腰间有个洞,很小,刘丰带他们进去,四个人堪堪挤下。

三人已经吃完了油饼,刘丰问他们:“还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