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是知还是不知?”林秀才问。
夏若初瞬间僵住了。
林秀才这逻辑两头堵!
因为若是真的知对错,便不会去犯错!
那些知错而犯错的,也只是知,而不是真知。真知就不会去犯。
二十一世纪的道理,瞬间垮台。
林秀才悠悠地道:“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圣人的意思是,要处罚一个人,首先要问问自己,有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是对的还是错的。若是从未教导过一个人对错善恶,这个人从未懂得过对错善恶,那么依据善恶来判定一个人有罪,便是残暴的,肆虐的。所以,公子刚刚的言论,实则圣人早就提过,不是新言。然而,圣人的这句话,仅仅只能作为我们惩罚一个人的准则,而不能成为这个人是否善恶的准则。
“至于何为善恶?我想圣人讲得很清楚了。圣人的一位弟子问圣人,我脑筋有限,记不得那么多道理,您能不能就教我一个道理,我只要知道了这个道理,我就一定是个好人。于是,圣人便教了他八个字,做到这八个字,便是一个好人善人。”
“哪八个字?”夏若初问。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林秀才道。
夏若初没话了。
自己说的那一大段,被这八个字轻而易举地打败了。
夏若初低头,盘算了一会儿,又擡头问:“第二个问题,性本善还是性本恶?”
林秀才不言,思索良久,反问:“公子觉得呢?”
“本恶!”夏若初毫不犹豫。
“愿闻其详。”林秀才道。
这一段,在现代国辩中辩论了无数次,所以夏若初滚瓜烂熟了:“若是性本善,那第一个恶人是如何出现的?”
“哈哈。”林秀才笑道,“好问题。可若是性本恶,那第一个善人又是如何出现的呢?”
这一问正撞在夏若初的枪口上,九三年国际大专辩论赛,蒋昌建的那一段著名论证正好拿来使用:“所谓恶,就是自私,就是无限发泄自己的欲望。可是这世上的东西是有限的,财物都是有限的,若人人为恶,人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则人人都不能为恶,这便是最初的善源。”
“讲得好。”林秀才点头。
“那林先生以为呢?”夏若初又问。
夏若初心想:我这可是著名的现代大学辩论赛冠军的立论,你还能有啥观点?
“昔日两位圣人都说过这个问题,一位圣人说本善,一位圣人说本恶。各自有各自的道理,作为门徒,我不会去判断谁对谁错。”林秀才说,“我只是觉得,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争取来的,修行来的,而不是与生俱来的。”
“您的意思是----”
“善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教化之功。”林秀才道,“若善是与生俱来的,那我们读书学理又为了什么?正是因为善有价值,美好,有意义,所以我们才必须努力读书明理去实现。不仅仅是善,一切美好皆是如此。所以,此刻我认同性本恶的说法。因为性越是恶,我们的教化越是必要,善越是可贵。所以说,恶是一种本性,而善是一种修行。”
这一轮,夏若初倔强地认为,自己没输,只是欠了点火候而已。
“好,最后一个问题。”夏若初突然嘻嘻一笑,“林先生擅长跟女子相处吗?”
林秀才皱眉:“尚可。”
“那我就不明白了。”夏若初怪叫道,“我是一个喜欢讲理的人,你也是个喜欢讲理的人。为啥我不讨女子喜欢,你跟女子相处得挺好?我看那柳兮兮,宋寡妇,对你都很好。”
林秀才有些无奈:“讲不讲理,跟讨不讨女子喜欢,不挨着啊。”
“这你都不懂?”夏若初瞪大眼睛,“女子都不喜欢讲理的人,女子都喜欢共情的人!你知道啥叫共情吧?”
林秀才略微思索:“以前没听过,但你一说,我便理解了意思,很容易理解。”
“对啊!难道你没发现吗?”夏若初叫道,“那帮女子,有了情绪,都不喜欢听你跟她讲道理,她们使小性了,发脾气了,你讲理就不行,你要会哄会说,会共情才行!所以,跟男人讲理,跟女人共情啊!”
“哦----”林秀才眨眨眼,“原来你是这么个意思。”
“对啊!我很好奇,你是个比我还会讲道理的,怎么就能讨女人喜欢了?”
“若按你这么说----”林秀才思索道,“遇到那种情形,我也是会选择先共情。”
夏若初惊呆了:“原来你是这样的林秀才!难道不应该先讲理吗?先分对错吗?”
林秀才笑了:“公子,你可知天底下最大的道理是什么?”
夏若初摇头。
“您看,我刚刚说过,最大的道理,道理的本源,只要懂那个道理你就是个好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对,这就是最大的道理。”林秀才笑道。
“然后呢?”
林秀才问:“这八个字,讲的是什么呢?”
夏若初一愣,继而跳了起来:“卧槽!共情!”
林秀才笑而不言。
夏若初越想越挠头:“天底下最大的道理,是共情?!”
林秀才点头。
“告辞!”夏若初直接起身抱拳。
他不想跟林秀才再聊下去了。
一败涂地。
走到门口,夏若初突然扭头,看着林秀才道:“我刚刚去过青楼了,见到了柳兮兮,给她四个字的评价。”
“哪四个字?”林秀才问。
“花容藕窍。”
“贴切,贴切得很!”林秀才夸道。
“对你,也给四个字。”
“什么?”
“竹骨莲心。”
林秀才一怔,继而抱拳道:“过奖,过奖。”
夏若初转头走人,边走边道:“花容藕窍,竹骨莲心。你们这一对我嗑了,言出法随!”
这话,林秀才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