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到了冬季,若是不巧排了晚班,待能下值时大部分只能忍着饿回家。
有人照应的倒还好些,多多少少能吃上一口热饭。
可没人照应的,到家时已经又累又饿,哪还高兴再自己洗手做羹汤,大多随意灌个水饱,或忍饿到第二日清晨才去外面寻个早点摊子。
夜半时分,饥寒交迫。
有人出此提议,谁能抵抗?
众人一叠声地应好,又详细讨论起来。
这些话不说时也就罢了,一说,脑中更是不由自主想到温暖的屋舍,滚烫的美酒,还有香喷喷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
若再烧起炭火烤些来吃,定然更加美味。
安静的黑夜中,时不时传来难以掩饰的吞咽声。
直到最先说话的那人看了看天色:“其实现下时间也差不多了,下一班的兄弟说不定都已经在路上了。”
“要不,咱们便先撤吧?”
“总归这点时间也出不了什么事,何况咱们在这里窝着和在家里窝着也没什么区别,反倒是现在就回,还能顺路再巡查一遍。”
有了足够诱人的条件和极具说服力的借口,众人意志都有些动摇。
不过仅剩的责任心还是让他们拒绝道:“还是再等等吧,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场面便又僵持下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感觉已过了半个时辰似的,但实际却不过才半炷香的工夫,终于有人憋不住:“真的要继续等吗?”
无人开口,但相互对望的眼神其中含义却已经十分明了。
就连先前拒绝的那位都站起身来:“太难熬了,本想着最多再等个半刻钟,谁料连半柱香的时间都这么久。”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
是刻意为之,还是着实吃不了这个苦,又或者美酒佳肴的诱惑实在难以抵挡,几人终于一哄而起,共同离去。
喧嚣消散,周围恢复了该有的寂静。
很快,一道矫健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顺着小道的边缘鬼鬼祟祟向前,左右看过之后选定方向,一路进了一处宅院。
大约过了小半刻的工夫,又摸索着回头。
他动作敏捷,速度极快,很快没入黑暗消失不见。
正是个合适的天气。
道路上的雪早前都被扫到了两边,而今日一天都未曾再下,便是走在路上也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直到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话。
“成了?”
话音落下,有另外的声音发出不可思议的反问。
“这样若还不成,那咱们还待如何,总不能直接送到他府上去给他吧?那也实在过分了些。”
这话引来一阵低笑,很快从黑暗中闪出几道人影,蹿进那处才刚别人光顾过的宅院,确定原先放着的东西还在,却的确已经被人动过,这才放下心来,四散离去。
楚王府内,书房密道的大门被轻轻打开。
兵部张大人一身夜行衣,打扮古怪,从中快步走出到了萧辞跟前:“殿下,还请速速准备纸笔。”
消息同时传到各处。
皇宫,启元殿内。
梁帝听着黑螭卫统领吴尤的禀报,一时无言。
直至手中茶盏内的热茶逐渐冰冷,他才摆了摆手:“那便继续派人盯着,看他究竟会将这东西交给什么人。”
大殿内变得安静。
吴尤退去,张宝全看着梁帝略显疲倦的脸,到底劝道:“陛下还是要多保重身子。”
“是啊,”梁帝叹息一声站了起来,“朕的确该当保重身子才是,有这般既敢肆意妄为的好儿子,朕如何敢不活得长久?”
“还好,还好啊!”
他忽而又格外感慨:“还好珩儿发现得早,否则他如此包藏祸心,将来我大梁还不知要遭受多大的磨难。”
“聪明才智,全都用在了与自己人斗智斗勇。”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煽动禁军和巡防营擅自提前离开,为了拿到我大梁的城池布防,竟沉住气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若非早有准备,咱们岂不是真正成了齐人砧板上的一块肉?”
“他心思缜密,就连偷这布防都格外谨慎,东西就在那里却并不直接偷,若朕猜的没错,这是强行记在脑子里,回头再复画了。”
“可真行啊!”
“我大梁的皇子,竟一个个上赶着与敌国勾结,之前那两个畜生不过想着投机取巧赚银子扩大自身势力。”
“他倒好,他是真正的通敌叛国。”
梁帝越说越怒,又觉得痛心。
“朕这个父皇,做得还真有些失败。”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神色变得有些落寞。
一旁的张宝全看得不忍,扶着他坐到一边,小声道:“陛下本就不易,您给过他们机会,也曾苦口婆心地教导。”
“只可惜乱花迷人眼,诱惑在前,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他们却自己不愿选择正道,又如何能怪到您的头上?”
“无论如何,瑞亲王总是懂事的。”
他想想又添了一句。
“便是齐王殿下和康亲王,也很不错了。”
梁帝轻笑了一声:“他们不错?”
“宁儿倒是个天性纯粹的人,”他说着摇了摇头,“至于墨儿,也算不上不错,只能说本质不坏吧。”
“别的不说,他至少有一点是好,便是听劝。”
“只要听劝,便早晚能认清现实,否则朕这个皇帝,往后还真的无颜去见我萧氏一族列祖列宗了。”
他说罢冷笑:“至于萧辞,他如此苦心经营,朕也实在不能让他白忙活一场,总要让他这番动作得到它该有的效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