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屡次犯错——
如今想来,应当是屡次落入太子陷阱,根本无法自证清白,结果因此心生怨恨,反倒做出更多错事,被父皇逮了个正着。
齐王之位被一贬再贬,最终落得流放的下场。
即便曾经是尊贵的亲王,即便他仍旧是陛下子嗣,大梁皇子,可有背后之手在操控一切,那所谓的流放,迎来的最终结局同样是死亡。
萧墨身死,一众皇子如现今的齐王和楚王一般哀痛不已。
因知道父皇喜欢看他们兄友弟恭,喜欢看他们兄弟和睦,彼时众人不约而同伤心欲绝,相互攀比着夸张程度是如今的数倍。
吃素吃得少都不算什么,还有念经抄经祈福的,偷偷将画像挂在府中看着垂泪的,时不时说起小时候相处细节后痛哭流涕的。
可如今想来,大约只有五皇子萧宁是真的难过。
从小庇佑他的大皇兄没了,他自己也没什么能力本事。
可反而只有他,哭过几回后便恢复了正常生活,只是比从前更爱练武,几乎日日泡在军营。
而剩下的却都只是在做做样子罢了,包括萧珩自己。
他们都以为父皇想看,便竭尽全力把戏演好。
结果呢?
这场戏愈演愈烈,梁帝从最初的忍耐到最后的爆发,将除了萧宁之外的所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他们虚情假意装模作样,不该做皇子,而该去做那外头唱戏的。
这等评价几乎是极致的羞辱,可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只能跪在启元殿的大门前反思己过。
天特别冷,积雪化了一半又被冻住,变作成片的冰。
他们跪在角落,梁帝也不肯叫人来将冰面去除。
其余几个皇子倒还好些,毕竟是太子和亲王,便是宫中的奴才也偷偷给他们使了些手段讨好。
不是悄悄塞了手炉,就是给递了棉垫。
唯有他。
萧珩那时别说是亲王,因时不时给太子顶锅,连郡王爵位都不曾恢复,哪有人将他放在眼里?
地面冰冷而坚硬,几乎将他的双腿冻得如同刀刺。
太疼太冷太难挨了,哪怕后来他受伤残疾,哪怕最终于冰湖溺毙,彼时那种无法承受的痛苦也迟迟未曾忘却。
他将此铭记在心。
可旁人却还不曾经历。
萧珩摆摆手,朝林黎道:“本王的意思,的确不大好,可却与你所说的这些无关。”
“本王只是觉得,太胖影响观感。”
“其实本王倒也还好,只是沐浴时自己看着才能察觉。”
“倒是你,”萧珩擡头,“你不觉得自己又宽了好几度吗?”
自觉方才一通分析头头是道的林黎,再次受到打击。
他低下头,捏捏自己的胳膊,又敲敲胸口,好半天才“啊”了一声:“您别说,还真有道理。”
日子便这样安静地过下去,这段时间,两位年长些的皇子隐隐作对,却也不曾闹得太过明显。
萧宁和萧珩则十分安稳,一个在府上忙着操练,一个忙着吃喝。
朝堂上除了盛家闹了一通,与圣上相持不下之外,其他暂时并没有什么大事。
萧珩也乐得轻松,将每日的吃喝躺睡,改成了吃喝躺睡加操练。
又是一年除夕。
这一回,倒是安安稳稳热热闹闹地度过,人人都很高兴,就连齐王萧墨和楚王萧辞都好不容易多吃了几口饭。
经过又三个月的煎熬,他俩瞧着更瘦了。
这倒是萧珩始料未及的。
那时他们折腾不过几个月,父皇便看不过眼大骂一通,可到了他们这儿,再不制止看着都要饿出毛病了,也没见他管。
甚至他俩多吃了两口后反被父皇问了。
彼时梁帝正小口的饮酒,众人也正在说话,就见梁帝的视线突然落在他们身上。
“今日墨儿和辞儿心情不错?朕瞧着你们倒是胃口大开的样子。”
齐王和楚王的表情,都过去几日了,萧珩想起都还忍不住笑。
可他们自己作的孽,自己演的戏,哪怕再不乐意也得继续,而所有的痛苦,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就这般过了除夕春节,又开开心心过了元宵。
盛家终于在朝堂上再次哭闹起来,这一回是盛家老太爷亲自出马,声泪俱下,一边说着从前宸妃的点点滴滴,一边说着盛家的不易。
最后甚至要在干安宫触柱,被人从旁死死拉住。
有向着他家的大臣亦跟着苦苦哀求:“陛下如今成年皇子已只剩四位,便是剩下的小皇子们,也不过六名。”
“我大梁若想长久,子嗣一事实在大意不得!”
“多少皇朝都是因这个而断绝的,如今后宫之中,嫔妃实在不多,且都已年长,也的确该有些新鲜血液。”
这话早已是老生常谈,梁帝根本不予理睬。
正要继续以年纪和精力为借口推脱,就听下方的大臣已接着道:“当然,这后宫之中的事毕竟还有贵妃操持,且圣上也心中有数,并不用我等操心。”
“今日臣等想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如今齐王殿下已有正妃,楚王殿下也有侧妃两位,可康亲王和瑞亲王却至今未娶。”
“他们既然已经成年,还望圣上能替他们考虑。”
“这般总是自己一个人过,免不了孤单寂寞,不说我大梁世家贵族,便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没这般孤苦伶仃的道理。”
“臣以为,还是该给皇子们找些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伺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