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头朗声道：“陛下的眼睛如何了？”

又扭头去看张宝全：“陛下日夜伤心，你整日在旁随侍，都不知好生劝解吗？总这般哭，眼睛哪里还吃得消？”

“太医呢？”他问，“太医可曾说过什么？”

张宝全满脸为难地摇了摇头：“徐大人，陛下为两位皇子之事操碎了心，既不忍做那手刃亲生骨肉的歹人，又担心四皇子不知悔改。”

“将来若他继续犯错，岂非对不起天下臣民？”

他说着，捏起帕子也擦了下眼睛，顿时倒抽一口冷气，瞬间涕泗横流，声音都变了调：“啊——陛下实在是苦啊！！”

这声音实在尖锐，把站在下方的徐大人给吓了一跳。

好半天才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事已至此，总该有个决断了，否则……”

他的视线忽然看到一旁站着的萧珩。

“瑞亲王，这么些天了，其实下官本不该为难您，可二皇子毕竟是您的胞兄，如此总该听听您的意思。”

萧珩的嘴有些麻木。

他本就生得白净，此刻眼角泛红，双唇则是略显刺目的艳色，让整个人显得格外脆弱而娇柔。

可方才那股辣劲儿已经过去，再加上张宝全突然嚎出来的那一嗓子，他没笑出声就不错了，哪里还哭得出来？

混乱间来不及细想，他赶紧捏着帕子，用袖摆挡住众人视线，又细细咬下一口尖椒。

一瞬间，一股极致的痛感直窜四肢百骸。

萧珩只觉得自己天灵盖都因此突突两下，他挣扎着开口：“本王心疼二皇兄，可又——咳咳咳咳！！”

话说了一半，一颗辣椒籽好巧不巧，突然被呛进喉咙里。

太辣了！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直打了萧珩一个措手不及。

他整个人都似乎着了火，彻底不受控制地咳了个面红耳赤，下意识弯下腰扶住一旁萧宁伸过来的手，竟硬生生吐出了一口血痰！

这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先前还絮絮叨叨的大臣们终于全都闭了嘴，就连徐大人都惊呆了：“这，这！瑞亲王您没事吧？太医呢，还不快将太医请来！”

萧珩摆着手想要拒绝。

而坐在上首的梁帝却因睁不开眼，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闻言下意识站起身来：“珩儿！珩儿怎么了？”

他擡脚便要下台阶，可一旁的张宝全却因同样看不见而没能及时扶住，众人眼睁睁看着梁帝脚下一歪，人就要倒地！

尖叫声四起。

好在站在最前方的齐王萧墨眼疾手快，几乎脚尖一点，人已到了跟前，这才阻止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萧珩想要开口却说不出话，眼中泪水顿时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坠落。

还是徐大人反应及时，忙又道：“圣上莫担心，瑞亲王殿下大约是伤心过度，淤血凝于胸口，此番吐出来反是好事。”

“您千万保重龙体，万不可再伤及自身啊陛下！”

梁帝颤颤巍巍地，如同盲人般被萧墨搀扶着到了萧珩跟前。

父子二人终于得以牵手，顿时相拥抱头痛哭。

到了这个地步，就连神经最为大条的康亲王萧宁都有些站不住了。

父皇和六弟哭得实在太伤心了，对比之下，一直只是埋头默不作声的他们简直冷血无情，像在笑一样。

他本能地擡起头，看了一眼萧墨。

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楚王萧辞已抢先哭出了声。

“父皇！父皇您千万保重龙体啊！还有六弟，父皇已为二皇兄与四弟伤心至此，你不能再叫父皇忧心了！”

“我们兄弟自幼生活在一处，最是亲近不过，如今却天人永隔！”

“现下还要为了四弟的事再做决断，这可如何是好啊！啊啊啊啊！”

这话一出，齐王萧墨顿时也苦了脸。

他倒是也想跟着哭，奈何这死了的萧衍从小到大便是他的死对头，终于见了阎王，恐怕这世上没人比他更开心。

就连那萧肃，也同样令人厌恶至极。

他实在有些哭不出来。

短短几瞬的工夫，萧墨愣是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苦难全都想了一遍，但这所有的悲伤加起来都敌不过萧衍惨死带来的喜悦。

不仅没能哭，他还差点笑出声。

关键时刻，萧墨灵机一动，“咚”一下跪倒在地，将整个脑袋都恨不得埋在地下，颤抖着声音道：“父皇！我等兄弟为何会这般惨啊！”

萧宁有些茫然地站在那，半天才也埋下身子，跟着喊了一句。

“父皇！我等究竟该当如何啊！”

大殿内哭成一片，大臣们从刚开始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瞠目结舌，再到最后的慌乱不堪。

“陛下，诸位皇子，诸位皇子！”

“千万要保重自身，切勿过分伤心啊！”

劝解的有，趁机表达自身想法的也少不了。

“陛下，陛下！二皇子虽已不在，可别的皇子都还好好的，若四皇子也能保住性命，将来也定然会改过自新的！”

“求圣上给四皇子一个机会吧！”

“为大梁未来着想，陛下，您定要严惩才是啊！”

话音未落，梁帝与萧珩等人的声音哭得更大了。

正自乱着，外头有人急匆匆地进来道：“不好了！四皇子自尽了！”

“什么？”

这一下如雷炸响，还在想尽办法要梁帝决断的诸位大臣几乎同一时间全都跳将起来。

“四皇子自尽了？他……他自尽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