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早先的胸有成竹变成张皇失措。
最初的胜券在握化作对未来也许将会一败涂地的踟蹰。
萧衍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
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治疗与休养,在太医院众多太医的照料下,他先前所受的伤已好了不少。
出于安全考虑,尚不能下地走动。
往后卧床的时间可能也会有些长,但因破裂的伤口已然愈合,只要慢慢将养,总有大好的一天。
恢复得不错,周围的人态度也好。
作为一国储君那种高高在上众星捧月般的感觉再次回归。
加上他对自己这次完美计谋的绝对自信,萧衍难得身心舒畅。
以至这段时间即便没能看到梁帝,即便屡次听到禁军传来的消息说圣上太忙,他都没有怀疑。
日复一日,昼夜循环。
他就这般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以为一切美好的想象就要成为现实,却突然被一道无情的魔爪幻境。
面前哪里还有繁花似锦春和景明。
分明是让人不寒而栗的万丈深渊。
萧衍死死拽着身上盖着的锦被,几乎要将上好的绸缎扯成碎片。
他实在想不明白。
刺杀一事如此重要。
若想从中抽丝剥茧查到点什么,必然会掀出些旁的风云。
几个皇子为求自保,更为谋权势,少不得要互相栽赃。
只要他们忍不住动手,便会将本就一滩浑水的京城搅得更加污浊不堪。
如此,他才有可能浑水摸鱼,最终成为出淤泥而不染的那个。
可为什么?
他那帮明明一有机会就要互相攻讦的好兄弟,这次却完全销声匿迹没了动静。
多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为何竟无一人利用?
他们是傻吗?还是纯粹都是些胆小怕事的怂包?
萧衍控制不住地急促呼吸,一张白皙的脸渐渐生出些奇异的赤红。
他忽然想起。
几位皇子那般安静,那黑螭卫若顺着他之前所安排好的路数去查,自然是这边查出一些,那边查出一些。
与你有关,与他也有关。
每个人都有嫌疑,却又每个人都不能确认。
大约正是因为少了他那群兄弟情急之下,亦或是投机取巧间叠加而上的干扰,仅凭现有的线索,才使父皇无法真正确定幕后主使。
早前的谋划中,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会有出了这么大的事,所有人却还能如此沉得住气的一天。
据苏寒所言,父皇挺清闲。
但若真清闲,何以不来看他,反倒在宫中叫负责查明此事的王斌和吴尤陪同赏花?
数不清的念头在脑中翻腾。
萧衍实在不能确定,父皇如今的反应究竟是想等有人忍不住再次出手,还是自己的计划出了差错,已经引来了他的怀疑。
没有黄仁川在身边,如今他竟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狠狠地又拽了一下锦被,萧衍偏头看向苏寒。
“今日这些消息,是你去打听了问到的,还是外头那些禁军自己聊天时不小心被你听到的?”
若是打听了问到的倒还好些。
若是不小心透露出的,便显得刻意,值得怀疑了。
然而苏寒却摇了摇头。
“没有不小心,是他们今日刚得了消息,主动告知属下的。”
这些天京城戒严,留下的禁军身负护卫太子之责,并未参与对刺杀一案的调查,因此知道的消息不多。
不过即便如此,偶尔闲谈说起案子查到了什么,也从未避着苏寒。
太子本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于公于私,都该让他知道外头的情况。
萧衍身在其中感受最深,自然心中肚明。
也正因这一点,他才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总觉得一切都会照着既定的路线发展。
眉头紧拧,萧衍默默地往被子里缩了缩,深吸了一口气。
“主动告知,”他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不错,自打孤受伤,虽则不能出门,消息却并不闭塞。”
“这帮禁军皆是下层兵士,一股子武夫作风,平日里溜须拍马连掩饰都不会,更不可能有多大的能耐蒙蔽得了孤。”
萧衍的视线有些涣散:“可平静了这么久……”
“为何突然便说起了其他府上的事?”
“还有父皇赏花,”萧衍本就紧绷的神经越发僵直,他猛地看向苏寒,“这分明不对!今日的消息,你究竟是听何人所言?”
苏寒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反应弄得有些吓住,但还是如实说道:“殿下,今日之事乃是禁军左领钱彪所言,应当不会有假。”
他想了想,还是又劝了两句。
“何况说起其他府上之事也不算突然,前些日子他们就说过礼郡王府上回去那日便吃起了锅子,还分给了前去守卫的禁军。”
“后来也提过秦王一直高烧不退,偏偏太医又忙着您这里……”
苏寒小心翼翼地擡起双眼,觑着萧衍的动静。
“至于圣上……是因前两日钱左领有事想要向王统领禀报,却未能寻到人,这才听说了赏花一事。”
萧衍下意识想问,前两日的事为何今日才说。
却又知道,此话即便问了也得不到解答。
也许是觉得这并非什么大事。
也许是今日才突然想起。
他整个人无力地躺在床上,一时头痛欲裂:“父皇,父皇……究竟是要做什么?孤又究竟该如何是好?”
表情逐渐狰狞,精神也变得恍惚。
苏寒看着不对,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就见萧衍猛地轻笑起来,越笑越癫狂,却又因触动了伤口而疼地闷哼,笑声与痛呼逐渐汇聚,变做很古怪的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