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泽瞥了瞥封骁,眼里意思很明显——你觉得这样的娇娃娃,你能养得起?
封骁垂眸,这不是养得起养不起的问题,他别的可能做不到,但绝对能保证她衣食无忧,然而在乡下衣食无忧和在城里衣食无忧,又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就像周楠泽曾经问过的:她真甘愿在乡下待一辈子吗?
见识过、享受过城里生活的人,即便给她再好的条件,都不能代替她对那里的惦念。
因为她觉得那才是她的家,而不是这个穷乡僻壤的村子。
他攥紧筷子,好半晌没有动作。
雨一直未停,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地面被冲刷的泥泞不堪,雨珠打在屋顶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好似要将屋顶砸穿。
洪武还不放心的戴上斗笠爬上去瞧了,确保没问题才下来。
“有些人家恐怕得漏雨了。”他担忧的看向村子。
好些人家还都是茅草屋,根本经不住这样的侵袭。
张英则担心另一件事,“种子刚播下去,就来这么一场雨,只怕要影响今年的收成。”
“不能吧?”洪武擡头望天,“如果雨能早点停,应该没事。”
怕就怕下个几天几夜,那真是遭了。
“希望老天爷开眼吧。”张英叹气。
这几年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大部分人连维持温饱都难,一年到头全指望地里这一点收成,若是再毁了,那真是老天不给活路了。
两人忧心忡忡,夏沁颜心情也不甚明朗,可能是下雨的缘故,天色愈发黑沉,不到六点,瞧着都像是快八点了。
再耽搁下去,只怕还要摸黑走路。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师傅、师娘,我回了。”
“把雨披披上,还有伞。”张英给她找东西,“我和你师傅今晚就住这,不需要这些。”
“好。”夏沁颜一一穿好,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明天不用着急来,我在这里,你安心等雨停了再过来。”洪武叮嘱。
夏沁颜点头,正要走,封骁上前,“我和你一起,小牛还等着后面的药。”
之前喂了一副,现在也快要吃第二顿了。
夏沁颜没反对,周楠泽将他们送到门口,目送他们慢慢走远,并没有再跟上去。
饭桌上封骁的沉默,他看在眼里,只怕他心里也有了些计较。
如果真能就此放弃,他求之不得。如果还是不能……
周楠泽笑了笑,重新进屋,那就公平竞争,他有信心他比他强。
他却不知道路上封骁也正在说他。
“你……觉得周楠泽怎么样?”他犹豫的问,眼也不眨的盯着身侧的人。
“挺好的。”夏沁颜神色不变,全心注意着脚下,见脚上的泥土越来越多、越来越厚,她不禁皱起眉。
“我背你。”
封骁站住脚,刚才出门时他就想这么说,可是洪武和张英在,他估摸着她不会愿意,这才没有开口。
这会已经离卫生室有段距离,大雨又阻碍了行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到。
“不用。”夏沁颜要往前走,手却被拉住了。
力道很轻,虚虚握着,只一下就像是被烫到般弹开,只是注视着她的那双眼却透着丝丝倔强。
她愣了愣,看了他一会,才微擡下巴,“你这样怎么背?”
封骁连忙背对她半蹲下身,片刻后一个微凉、带着水汽的身躯轻轻覆了上来。
“背好了。”清清冷冷的声音响在耳侧,带来一阵酥麻。
封骁喉咙微动,轻嗯了声,背起她继续往前。
她很轻,即使穿着雨披,也好像感受不到多少重量。也很软,比鸡蛋糕都软。
封骁慢慢走着,每一步都比前一步小,想让这条路长点、再长点。
雨水顺着伞檐滑落,滴在他眼前,一滴一滴,一串一串。
他忽然便笑了,“你自己打就好,不用给我打。”
“然后你淋成落汤鸡,再把我也打湿吗?”夏沁颜白他。
封骁一怔,随即笑容更大,“还想吃鱼吗?下雨天应该会更好捞一点。”
“要钱吗?”
“不要。”封骁眼神柔和,“你知道的,我从一开始要的就不是钱。”
不过是想找个理由借机接近她。
事实上,从她进了孙家起,他一直在外面徘徊,遇到他们并不是巧合,而是他等了很久才等到的机会。
他怕她防备他,也怕她不愿意住在他家,这才找了个“赚钱”的由头。
包括后面送她进医务室、要工资,都是为了让她不受任何人指摘。
夏沁颜没吭声,清浅的呼吸随着走动时远时近,封骁渐渐收了笑意,沉默了会才问:
“你想回城吗?”
后面良久没有应答,可沉默已经是最清楚的答案。
此后一路封骁都没再开口,直到快要到知青院,他将她放下,而后看着她的眼,认真的说了一句话——
“只要你想,我就会为你办到。”